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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濤一提到這個地名便心潮起伏,傾訴欲滿滿的:「修真界有無數人相信天鼎山,明明百年才出一個守山人,明明沒多少人見過它,修士們也還是堅定不移地相信那座以山為形的『神』。他們都堅信天鼎是神山,相信傳言裡頭的飛升典籍、不世神兵、遠古神諭等等,久而久之,祂在人心中的份量越來越足——然後人族修士越來越多,大能立宗,仙盟成形,又互為鼎立。」
他說著說著還升華了:「這宗派得在人族身上才有,妖族懟天懟地的,比起虛無縹緲遙不可及的東西,妖怪更信奉實實在在的拳頭,所以我們整不出妖盟,就算有也不長久。不像仙盟,既是人族為了壯大、順應正道滄桑搞出來的東西,又是信奉信仰推出來的信徒聚眾地,虔誠的、功利的都有,天鼎就是那個信仰的聖地。」
方洛接口:「這就是你想去天鼎山的初衷?」
「我?我比世人簡單得多。」觀濤笑起來,「我只是想看盡世間芳華,只是看就夠了……」
他的傾訴欲還沒抖完,地面忽然出現了細密的抖動。
觀濤一秒嚴肅,伸手護住方洛和阿朝:「小心,二五仔們點開天炮了。」
他之前就已把結界內外的情況偵察得仔仔細細,所站位置受的衝擊最小,離久寇盤踞的方位也最遠。待會結界一被轟開,囂厲自會瞬間出山揍仙盟,他只需趁亂隱身,領著方洛出去還人就是了。
轟隆八次巨響,周遭地動山搖,觀濤和方洛自巍然不動,他們安靜鎮定地等著這盛大的圍剿拉開序幕。鳴浮山的結界如同琉璃一般碎裂開,山外的仙修來不及等硝煙散去便急不可耐地衝進山里,無一人發現隱了身的兩妖一人。
觀濤和方洛看著仙修闖進祥和的鳴浮山里搗亂,心頭火還沒燒旺,比八架開天炮轟炸加起來還驚人的巨響就在鳴浮山的空中炸開,那尾占了此處百年的黑蛟化出最龐大的妖形,猶如山阿從天崩倒而來,凶煞無比地降世,以及禍世。
剛闖進鳴浮山的仙修被那山崩似的強悍靈流衝擊,連抵擋都來不及,盡數被轟得口鼻出血。
觀濤這才舒坦了,護著方洛出山:「走。」
方洛也放了心,修為全用來保護懷裡的阿朝:「好。」
然而他們剛走出鳴浮山七步,觀濤便停下了,他負一手在背示意方洛停下,指尖不受控制地發抖。
方洛不明所以,抬頭往前方看去,染了紅的朦朧視線穿過觀濤的肩頭,看到不遠處前的草地上,站著一位相貌英俊、氣質儒雅的青衣文士。
方洛視線朦朧間感覺那人有些說不出的熟悉,但他沒有在那人身上感應到靈力和危險,不由得浮生疑惑,傳聲問觀濤:「蠍子,怎麼了?我們這會還在隱身不是麼,怎麼不繼續趕路了?」
擋在身前的蠍子沒回答,那英俊文士卻忽然笑起:「足下欲往何處去?」
方洛緘默,冷汗刷地冒了出來。
觀濤從頭到腳都僵住,緩了半天才得動彈,那文士一直含笑等著。
觀濤緩過神來,也跟著笑了笑,上唇磕下唇,低音炮失了調:「不去哪兒……久寇大人。」
他特意挑了這地方出鳴浮,就是想避開眼前這尊大佛。大佛明明盤踞在東南方位,結界轟開前觀濤根本沒察覺大佛跑了過來,所以眼前憑空出現的大佛……是在結界開、他向外走出七步的短短時間裡,從鳴浮山的東南角橫跨瞬移過來的。
觀濤整個後背都濕透了,發抖的指尖刮著衣袖,強作鎮定地想退路。
黑蛟久寇和善地輕笑,眉目和囂厲略有相似,舅甥氣質截然不同。
但觀濤見過囂厲受心魔所噬的樣子,他那時驚覺,只有在心魔發作的時候,囂厲才會像他舅。
久寇眯起眼,笑起來時無比英俊:「許久不見了,觀濤。你從前並不這樣稱呼我。」
觀濤乾笑,臉都要抽筋了。
不這樣稱呼,那怎麼叫?
跪下來痛哭流涕地求饒,唧唧哇哇地叫主人?
*
夏日明媚,晗色趁著村中混亂,使了個障眼法帶著木先生出了甄業章布下的防禦陣。
出陣剎那,不知道是因為離開保護圈的緣故,還是鳴浮山裡的大妖又作了什麼妖,他的身體又跟被毒蛇盤過一樣發燙髮疼。
晗色忍著難受,一路護著木先生出行。天邊異動逐漸減弱,地面餘震亦弱,他費了許久時間,找到了自己闖入村落的地方。
來時撞壞的結界已經被補好了,晗色伸手放在結界上,慢慢施力撕開結界,以免驚動村中劍修。
木先生看了一會,問他:「你是覺得眼前有牆,阻擋了你的去處?」
晗色點了頭,這時木先生伸手朝面前的空氣一推,毫無阻礙感地穿透過去了。
晗色:「……」
他直接穿過了結界,邁步走出了村落,還轉頭問他:「我知道甄業章仙君設了結界,可為何我從沒不覺得有牆?」
晗色懵逼地看著他穿過結界,呆了片刻,後知後覺明白了,脊背一陣發寒。
他把結界撕開一道口子閃現瞬移出去,回頭看著透明的結界,張了張嘴巴剛想說點什麼,身後不遠處傳來些許熟悉的聲音。
「因為這個結界就是用來阻隔妖族的。」
晗色條件反射地轉身,振袖護住木先生:「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