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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聽起來,東海還是鬧騰。
晗色把糖人咬出脆響,手裡很快只剩下小竹竿。他砸吧兩下,眼睛定在前方街道對面的糖葫蘆小販。
那兒有酸甜的山楂味。
晗色輕步過去,身輕如燕。
消化完靈力之後,他向這東方啟程,先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標——去東海,找到害死餘音的禍首,手刃。
在這條路上,他品著紅塵里的甜,想著旅途上的仇。
晗色輕快地去買糖葫蘆,含笑付錢時,耳朵一動聽見了類似野獸的沉悶嗚咽。他稍一側首,看到了一個髒污的高大乞丐歪歪扭扭地竄出來,一輛載物的馬車正沿街中心馳來。
晗色沒有多想,手中的糖葫蘆輕輕一勾,那大塊頭的乞丐被他的靈力抓到街邊,撲通一聲臉朝地摔了個囫圇。
馬車安然地疾馳過去,晗色拿著滿手的糖葫蘆蹲下去看那人:「這位朋友,你還好嗎?」
乞丐沒能爬起來,臉朝著地,伸出手抓住了晗色的衣角,攥得青筋暴起。
晗色叼住一顆糖葫蘆,好脾氣地把乞丐扶起來含糊問道:「摔疼了嗎?」
乞丐渴壞了一般,伸出另一隻傷痕累累的手握住他的手腕,奮力抬頭來蹭他手心,狀如流浪犬。
晗色要掙脫輕而易舉,他覺得這乞丐或許腦子有些問題,但總覺得掌心裡亂糟糟的大腦袋說不出的熟悉,便扳住他下巴令其抬起頭來。
落入晗色眼底的是一雙迷茫又專注的眼睛,他撥去乞丐的亂發,看到了全貌。
是髒兮兮的英俊且呆滯的傻子。
晗色並指貼在他眉心,柔聲問:「你家在哪啊?」
傻子痴痴看著他,張開嘴巴無聲地叫了半晌,並沒發出一絲聲音。
晗色用靈力感應傻子的身體,意外發現他有妖丹和靈核,只是妖氣弱得近乎夭折的幼妖。再看他張嘴模樣,他眉一斂,大拇指輕輕按在了他喉上。
他發現了他身上的特別,神情有些動搖:「你是……啞巴。」
不會說話的傻子不知聽清楚了哪幾個字,歡喜急切地點頭,眷戀非凡地將臉放在他掌心裡蹭。
不遠處的周隱覺得不對,快步過來蹲下定睛一看,一向淡定的眉毛跳舞似地抖起來。他懷裡的小松鼠田稻定力不足,大喊了一聲:「哎呦臥槽!詐屍了呀這是!」
喜滋滋數錢的糖葫蘆小販嚇得掉錢:「妖怪——哇!」
旁邊賣雜貨的哇啊大叫,閣樓上唱曲的妹妹唱破出了海豚音,熙熙攘攘的人哎呀哎呀地跟風邊喊邊跑,一條長街,烏泱泱地跟著瞎熱鬧起來。
趴在地上的傻子被竄逃的人們踩了幾腳,這小紅塵里兵荒馬亂,他抓著蹭著親昵著眼前的紅塵,絕對純粹地幸福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
俺粥漢三搬著磚肥來了!
第55章
晗色把地上的傻子啞巴從鬧哄哄的長街帶到了落腳的客棧。那傻子全程牽著他的袖子, 低著頭走歪歪斜斜的拋物線,走不出一條直線的路,也給不出一個明了的反應, 仿佛一個處在混沌中的木偶。
此刻晗色看著賴在他腳下,抓著他小腿睡過去的傻子, 一身血液逆流。
「你們確定,這是他?」
周隱一臉冷漠:「是他。」
田稻一臉驚嚇:「絕了!」
「他怎麼變成這樣的?」
一人一鼠安靜下來,小松鼠田稻抱著自己的大尾巴仰頭看周隱,擠眉弄眼地傳聲問他:「子藏, 要和他說啞巴一開始就是囂厲的分魂嗎?」
周隱罕見地猶豫了, 他打量著晗色的反應,傳聲答田稻:「身為黑蛟的囂厲和身為刺蝟的啞巴, 不太一樣。既然真我不一樣,區分對待不好嗎?」
田稻抖抖耳朵,沒什麼所謂:「好啊, 我聽你的。」
周隱撫摸著小松鼠的腦袋,不知道在兔死狐悲些什麼,抬眼朝晗色說:「他之前重傷瀕死,魂魄只剩片縷, 我原以為他會進入輪迴。」
說完半截他就不解釋了。
晗色思考不出什麼,只覺耳邊嗡嗡。他緩緩單膝蹲下,看著呼吸均勻的傻子啞巴,伸手貼在他眉心,一縷靈力流轉過他周身,只探到空空的靈脈和軀殼。他輕手一拭, 抹去了啞巴額上的污跡, 也不小心蹭破了他眉心一處狀似污泥的血痂, 那傷口便緩慢地滲出血來。
昏睡中的啞巴慢慢睜開眼,看見晗色,便朝他笑,額上血珠滑進眼睛裡再掉出來。
晗色無從下手,只好摸摸他的腦袋,喃喃:「誰這樣傷你的?」
啞巴蹭著他笑,周隱無言地靜了半晌,逃遁似地轉身道:「我去叫夥計打水來,給他清洗下。」
等到水打來了,晗色回神伸手把啞巴從地上扶起來,周隱原想幫忙搭把手,豈料啞巴神情一變,迅速躲到晗色身後朝周隱揮舞拳頭。
田稻在周隱的衣襟里探頭,驚奇不已:「晗色,看來他只認得你啦!」
「哦,那我自己收拾他。」晗色應了一聲,伸手揪住啞巴的後領,僅用一隻手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啞巴拎起來浸入那浴桶。
周隱自覺地出門去了隔壁。
房間裡空下來,晗色看浴桶里的啞巴。啞巴迷茫地縮在浴桶里,眼珠子只會跟著晗色轉動,手不自覺地輕輕拍打水面。
晗色兩手撐在浴桶旁邊,無聲地久久看他。看他拍水的十指修長,看他從頭到腳生得威風英俊,看他眼睛形狀鋒利眼神宛如智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