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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了好一會,紀信林睡眼惺忪來開門:「曹匿,大半夜不睡覺幹嘛呢?」
「身體疼得睡不著,沒辦法只能來找神醫你求助了。」
「哎呦神醫……哈哈進來,神醫幫你看看。」
「那李悠呢?」
「哦扎了兩針睡在另一張床上……」紀信林喜滋滋地摸銀針,話還沒說完只覺一隻手貼上了後背,隨即意識一飄忽,啪地倒在了桌子上。
晗色朝他合手不住鞠躬:「罪過罪過,對不住對不住。」
他摸索著找到屋子另一邊的床,摸到了李悠的胳膊,再從懷裡找出乾坤袋,拿出靈珠慢慢捏碎,將全部靈力渡入他靈脈中。誰承想這李悠的靈脈有幾處被挑斷了,他只好把靈力引到他心脈處。
李悠被迫醒來,茫茫然地問他:「仙君?你來這做什麼啊?」
晗色用大量靈力助他修復外傷,抿了抿唇:「你曾說過到哪都是活著,現在我想問問你,李悠,你想活著麼?」
李悠怔怔地看了他半晌:「仙君……你是想救我嗎?」
晗色摸了摸耳朵:「對。我想遵循我內心的想法,我不希望你被仙盟折磨而死,那仙盟聽起來不是個好東西。」
「仙君,那你能告訴我,我現在算是活著麼?」
晗色以為他說自己的身體:「你的傷雖重,但現在不至於危及性命,也許以後不能呼風喚雨,但作為普通人生活著不是問題的,別擔心。」
「可是仙君,我一點也不覺得疼。」李悠搖頭,他牽過晗色的袖子,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腦袋上,「我這裡面好像空空如也,看見了又看不見,聽見了也聽不見,流血也並不覺得疼。我只是很空,身體裡一切都沒了。仙君……你能明白麼?」
晗色如遭重錘擊脊,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他在黑暗裡想起了在鳴浮山的洞穴里,等著囂厲來解釋的時候。
「我明白。可我空了許久之後,還是走出來了,山外天光璀璨,哪裡都是我的路。」
李悠點點頭,又搖搖頭:「仙君,我看不到路。少爺在時,我看他就像望月,我知道他一直在那裡。我現在沒有月亮了,我不知道方向,不知道走路了。我現在怎麼樣都好。去仙盟,去接受審判,傷我,殺我,都好。」
晗色緊閉著眼睛,破防的眼淚還是從眼角淌落。
情緒低落時,窗戶上傳來輕輕的敲窗聲,晗色心臟差點跳出來,猛的回頭道:「誰?」
腳步聲輕悄過來,他緊張地聽了一會,差點要冒肝火,帶著淚低聲哽咽地罵:「臭啞巴!你怎麼跑這來了?」
啞巴走到他面前,伸手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我猜你會來,來幫你盯梢。放心,沒驚動隔壁那倆。】
晗色臉色一陣白一陣青:「你又安什麼壞心?」
【當然是陪你一起放走李悠,好看仙修吃癟的傻樣。】
晗色怔了一會,啞巴已半蹲在李悠床前和他對視。李悠眼裡沒有悲歡,乍一看眼睛和晗色有些另類的像,像瞎了一樣。
啞巴想起周倚玉死後,他流浪在人間的歲月,他比身邊的小草不中用得多,他空的時間非常漫長。他醒悟自己真正的心魂也蹉跎了太多光陰。
他在行屍走肉的流浪途中,遇到了一位身負神力的有緣人,那人用推算之術,給失去了一切方向的他指引了一條歧路。方洛也通過她,找到了前世所愛的來世阿朝。雖是歧路,卻聊勝於無。
於是他今夜把那人的模樣畫下來,潛來這裡碰碰運氣,卻碰到了心軟得一塌糊塗的小草。
啞巴從懷裡取出那張畫像遞給李悠,示意他展開看。
李悠聽話地展開,看到了畫像上畫著一個有著紫色眼眸的美貌女子,女子畫像旁邊標註了一行字:「此女名微心,流浪於人間說書,她能推算人的輪迴來世。」
李悠還有些不明白,呆呆的看著紙上的畫和字。
啞巴將靈力聚在指尖發光,在李悠面前的空中寫字:【去找她。只要你活得夠久,你終能找回你的月亮。】
只要還懷著希望,哪怕對這人間只剩下一點點的希冀,咽著血淚繼續走下去,總會找到一束天光。這天光可能不是最初想要的那一束,但卻同樣熾烈。
比如他,找到了一抹天將亮的濃烈顏色。
李悠從恍惚里清醒過來,他緊緊抓著畫像,從甦醒到現在,眼睛裡終於流露出了悲愴的神色,也終於流了淚水。淚水沖刷過他臉上的傷,把他原本清秀的臉沖刷得面目全非。
晗色聽到了壓抑的崩潰哭聲,慌張不已:「發生什麼了?」
然後他感覺到李悠拽住了他的袖子,哭聲斷斷續續地傳來:「仙君……我改變想法了……我想活……我不想死……」
晗色雖然不明白他是怎麼突然改變主意的,但這是他所希望的,他意外地抓住李悠的手:「真的?」
李悠潰不成聲:「我還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我很笨,我不懂,我什麼都錯過了,我不甘心帶著這些糊塗地死去,我要去找答案,我不想死了……」
晗色摸到他手腕的經脈都被挑斷了,耳朵里滿是他壓抑的哀鳴,越發淒入肺腑。
「我用換形術幫你掩蓋氣息和面容,你靈力比我弱,靈脈又受損,如果修為一直停滯不前,也許永遠沒法衝破我給你設下的這道法術。那樣的話,你就永遠無法恢復本來的面容了。」他運轉起積攢的靈力,在李悠身上設下了換形術,「與之相對,從今以後,他們找不到你,你的存在會和抹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