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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側,各自跟著兩三個人。做的是打下手的活計。
元阿笙沒進去打擾,只站在原地看著。
高湯在爐灶里翻滾,一上了年紀的廚子用大勺攪拌兩下,濃烈的香氣噴薄而出,極為誘人。
另一邊,年紀稍輕的白案廚子手上翻轉,幾下便捏成一朵形狀好看的糕點樣式。
元阿笙站了一會兒,看平日裡吃的那些菜一點一點經過好些道工序做出來。
心中一動。
他想到剛來顧府時,對這些菜品的感受。
爽口清淡,初時已然驚艷。後邊兒雖然吃得久了生了膩煩,但現在回想,每一道菜的鮮香猶在舌尖。
忽然,有些想吃了。
顧府不愧是顧府。什麼都不顯山露水,需自個兒細細品來,才知所用所食皆不一般。
世家大族,無論再如何簡樸,自有那一份底蘊在。
元阿笙看得久了,見那年長的大廚擦了擦汗,將帕子往肩膀上一搭。雙手貼在不算大的肚子上悠閒而來。
「元少爺。」大廚揚起彌勒佛似的慈祥笑意,抬手作揖。
元阿笙點頭,也彎腰回了一個。「叨擾了,還要多些您之前的款待。」
「本是我們該做的。正好現在有空,我領少爺看看。」
元阿笙也不拒絕,跟在老大廚身後。
「我姓方,少爺叫我老方即可。」
元阿笙點頭:「老方。」
老方健談,只要不是在灶台上,平時是個人都能說上幾句話。「聽聞元少爺自個兒開了小廚房,可還習慣?」
「習慣的。只因我那邊偏遠,過來不便。這才想著自己弄著。」
「這樣也好。」
元阿笙一路瞧去,菜蔬多為時令蔬菜,胡瓜、苦瓜雖有少許,但也能證明這個時代菜品所盛。
「尋常里,菜中少用花椒?」
「豈止花椒,主子吃不得辛辣,但凡是嗆味的,姜蒜、胡椒、茱萸皆少用。」
元阿笙點頭。
原來胡椒也有了。
「他平日繁忙,辛辣易燥,少用也正常。」
老方笑呵呵地道:「哪裡,我在顧家後廚呆了二十年,主家人沒誰能吃得來這辣味。」
元阿笙瞭然,「怪說呢。」
「所以啊,我才說少爺分出去也好,在自個兒小廚房是自己想如何便如何。」
「方師傅說得有理。」
逛也逛完了,元阿笙正要開口回了。忽聞一股酸甜香氣,是醪糟?
「方師傅,大廚房裡有醪糟?」元阿笙抿唇,唾液快速分泌,久違地想吃那一口醪糟湯圓了。
「少爺好鼻子,我前兒個才釀出來的。這甜酒釀時候正好,少爺要不要嘗嘗?」
「單吃我不習慣,做醪糟湯圓亦或是酒釀雞蛋我倒是喜歡。」
「那少爺帶些回去。」
元阿笙極喜歡醪糟,歡欣點頭,「我便不客氣了。」
「廚子最歡喜的,無非是自己做的東西受人喜歡。少爺收下便是。」
一番謝謝後,元阿笙辭別老人家。
來的時候空手,回的時候多了個小酒罈子。不過是顧柳抱著。
他也沒再往樹林子裡藏,而是跟在元阿笙身後,時不時撞一下顧棲,溜溜達達,好不快活。
「少爺要回去嗎?」
「換一條路,慢慢逛回去。」
顧柳跟顧棲對視一眼。
換一條路好啊。
兩人腳步一拐,將人往湖邊帶。
可惜,顧恪決不在。
回到院子,阿餅兄弟倆跟門神一樣一左一右站著。兩雙眼睛都看著地里,一動不動。
元阿笙瞧了瞧周圍,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歇歇吧,我去做個小食吃。」
「我燒火。」現在但凡是做飯,燒火的活計全給阿團包攬了。
元阿笙取了糯米粉,加水慢慢揉成小拇指頭大小的湯圓。擺了一案板,整齊好看。
芭蕉樹上,顧柳胳膊肘撞撞顧棲。「阿棲,要不要咱給主子送一點去。」
顧棲:「那也得元少爺多做才是。」
顧棲咧嘴奸笑,「那還不容易。」
「少爺,我吃得多!」
元阿笙:「你當正餐吃嗎?」
「當然,少爺做的好吃嘛。」
元阿笙點頭,搓湯圓也不費事兒,他又加了一點。
做這個快,湯圓下鍋幾下便浮起來,醪糟在裡面攪散,放些枸杞子跟白糖便好了。
「要吃過來端。」
話落,顧柳便拎著食盒蹦出來。
「你這是?」
顧柳嘿嘿一笑。「主子大半天都在處理公務,少爺顧忌主子身體,特意做的這小食,小的一定好好稟報。」
元阿笙盯著他,直盯得顧柳厚臉皮直抽抽。心虛道:「少爺……」
元阿笙瞪他一眼。「端吧。」
「誒!」顧柳立馬揚起笑,手上迅速,就害怕元阿笙反悔。
即將蹦出門檻,後頭陰惻惻道:「不許像剛才那樣說!」
顧柳擦了把汗,「曉得曉得。」
*
幽竹撲簌,沙沙有聲。無論是杏雨梨雲的春,還是玉樹銀花的冬,棲遲院始終像空寂的山林,少了幾分人氣。
顧柳到書房外的小花圃後見顧冬守在門邊,就知道顧恪決在。
但沉靜的氛圍讓他不敢進去,只悄悄從大樹後頭支棱出個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