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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捏著山羊鬍,微微點頭。「好。外面人多眼雜,你跟阿團務必保護好元少爺。」
「是。」
*
月懸樹梢,晚風吹拂下,銀白清輝隨飄柳婆娑。
顧府門外,馬車落凳。
屋前燈光朦朧,將男人修長的身影又模糊幾分,瞧著倦倦的。
「少爺回來了。」管家扔下門房老頭與棋盤,起身出去迎人。
顧恪決:「還沒睡?」
「時辰尚早,還有一事要告知少爺。」
「何事?」
「元少爺明日要出門一趟,是想去市集添補些東西。」
顧恪決:「隨他去。」
管家右手手背往左手手心一敲,笑意瀰漫。「誒,那少爺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嗯。」
顧恪決在昏暗的夜色中緩步行走。忙起來不知天色,到家常常是這會兒。以前不覺得怎麼,這會兒倒發現,好像是回家晚了些。
「顧冬。」
「在。」
「跟你爹說,以後小少爺的事兒盡數交由他處理吧。」
「哦。」顧冬悶悶不樂。
少爺怎麼了,又不想要媳婦了?
顧恪決像知道他所想,淡淡道:「只是我回來太晚了。」
顧冬立馬笑道:「知道了少爺。」
「母親走了有些時日了吧。」
「快兩月了。」
兩月了……他來了也是有兩月了。
*
顧恪決院子靠近外邊,走了一段便到了。
臥房裡的燈陸續亮起來。伴隨著汪汪的狗叫,熱鬧幾分。
洗漱完,顧恪決長發披散,枕在床頭。手中拿著本兒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翻看。
顧冬:「少爺,那我先下去了。」
「去吧。」
輕巧的腳步聲遠離,接著是關門的聲音。隨後狗叫聲烈了些,漸漸隱沒於黑暗。
寬敞的臥房裡,裝飾簡單。
金石玉器少見,昏黃的燭火中也只存了一方木桌,兩把黃花梨木椅。加上些細碎之物,瞧著竟比雲瀟院還簡陋些。
顧恪決長指捏著書,順著上面崎嶇不平的凹痕蜿蜒。
閉目養神稍許,他冷質的聲音被蠟燭的爆裂聲映得溫和些許。
「顧柳,顧棲。」
「在!」
房中,如樹葉飄落般悄無聲息落下兩人。他們一身黑衣隱沒在燭火之中,恭敬跪地。
「你們明天看著小少爺,別讓人受傷。」
「是。」
「下去吧。」
房間復歸於寂靜。
手勁兒鬆懈,顧恪決任由書從指尖落下。瞧了一會兒,他將捲曲的書合上。規整收於床頭,入夢而眠。
*
細雨如織,落入棕黃色的傘面。
入秋了,但凡下雨便是冷的。元阿笙穿著青墨色的長袍行於人群之中,熱熱鬧鬧,倒也不覺得冷。
他身後是阿團、阿餅,兩人手上都提著點東西。身側是一臉興奮的豆兒,手上舉著四根兒還未吃的糖葫蘆串兒。
秋雨隨風而斜,輕易能濡濕臉面。
元阿笙微微壓低了傘。雨能饒他,但風卻愈是惹他。
青絲繾綣,和風而散。半露於傘的下巴上沾了青絲。兩相映襯,白若晶瑩雪,黑如墨色汁。瞧這一眼,便可知非一般人。
待元阿笙從市頭逛到市中,金貴小少爺逛市的事兒便已傳到了市尾。
「少爺,咱們要買螃蟹嗎?」豆兒看著糖葫蘆上的雨點,心疼地將傘面又往下壓了壓。再往前走,便是齊江碼頭了。
「只看看,買不買還不一定。」
齊家碼頭是京城最大的碼頭,無論是商船來往,還是漁船送貨,都得走這一條道。
這是太上皇在位的時候,用了十年的時間修建出來的人工河道。沿著齊江往下,可一直到大燕朝最大的江,飛霞江。
「瞧一瞧,魚嘞,剛撈出來的魚嘞!」
「螃蟹,大螃蟹,大大大螃蟹喲~」
「桂花魚,新鮮桂花魚!」
早市熱鬧,漁市更是熱鬧。
牛老三是飛霞江邊的漁民,從小跟著他爹在船上過日子。現在他成家了,他爹便將家裡最值錢的漁船交到了他手中。
靠著這一艘漁船,他們一家子的日子還算過得去。
但是最近時運不濟。家中老父生病抓藥,花了大半銀子。老娘眼瞎,眼見著媳婦又要臨盆。唯一能守著媳婦坐月子的便是他。
所以這幾天,他幾乎天天都要上漁船。就為了多攢一點是一點。
可連著幾天,捕上來的都是些尋常魚兒,也就在鎮上、縣裡賣一賣。勉強夠一家老小一天的口糧。
今兒最後一天,掙個多少他也沒再抱什麼希望。可誰曾想,一網下去便撈了大螃蟹。
這東西金貴,京城裡的貴人最喜歡吃。
為了多掙些,他跟家裡說了一聲,他便連夜上京城來了。
可他左看又看,發現賣螃蟹的人不少。
為了好賣一些,他專門解了兩隻螃蟹的繩子,隔開在盆里。又怕他們跑了,眼睛便一直盯著,再時不時吆喝幾聲。
豆兒一入齊江碼頭,像入了林子的猴兒。這看看,那瞧瞧。
「少爺!大螃蟹好多!」
「哇!這個好大啊!」
牛老三聞言,忙揚起笑臉招呼,可一見傘下的人低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