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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間,凌恆的腦中一片空白,甚至來不及驚慌和恐懼。
然而,那清冷刀風,卻戛然而止。
凌恆急促地喘息著,雙目圓睜,出了一身冷汗。這時他才察覺頸間傳來不甚明顯的疼痛,似乎有溫熱的血,正沿肌膚緩緩流下——
舒泠雖然及時收刀,但刀勢如火,終究還是灼傷了他。
只是……說什麼保護樓主,凌恆的目光漸漸黯淡,他在她刀下,根本走不過一招。
舒泠靜了靜,看著呼吸聲漸漸穩定的凌恆,慢慢將刀移開他頸邊。
「我不殺你。」她淡淡開口,「你走吧。」
第40章
凌恆一怔, 似是沒料到舒泠就這樣放了他,然而下一瞬,他卻變得憤怒而絕望——她不殺他, 但她依然要殺樓主, 是嗎?
「走?」凌恆低低笑了一聲, 剎那間,眼中寒光驟起,右手握緊長刀, 猝不及防地向離他不足一尺的舒泠揮去, 「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這一刀,已拼盡他畢生功力, 甚至他的性命。
他知道他不能贏,只求能與她同歸於盡——或者, 能讓她受傷, 那就值得。
舒泠正欲離開, 忽然感覺到身側猛烈的刀風,她眉心驟沉, 忙迅速轉身,卻聽刺啦一聲,凌恆長刀已將她左臂衣袖劃開一個大口。痛感傳來,舒泠見到凌恆雙眼, 知曉他魚死網破的打算,她顧不得許多,身子向後一讓,左手打開他握刀的手腕, 同時右手將青寂刀輕輕一翻, 刀背在前, 刀刃向內,重重擊上了凌恆的胸口。
「呃……」凌恆身子一頓,喉間一動,一口鮮血便噴了出來。他的雙頰迅速委頓成灰敗之色,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後退去,只覺得天地暈眩,目光所及,皆成昏瞑。
在意識消失之前,他心底最後的念頭是——原來,就算拼盡性命,也只能傷她至此——然而,也罷,總算,能還了老樓主……和樓主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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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恆!」
方才凌恆突襲,亦在沈乾夕預料之外。他離二人較遠,根本來不及阻攔——
與最初那一刀不同,舒泠這一擊,燃燒著洶湧的殺氣。眼見凌恆被舒泠擊中,沈乾夕忙飛身掠至凌恆身後,接住他身子,讓他不致摔在地上。
「凌恆!凌恆!」沈乾夕急切地喊著,但凌恆雙目緊閉,早已不能回答。沈乾夕頓覺心中一窒,雙手不禁微微發抖,他卻不敢用力晃動凌恆身體,唯恐一不小心,又會加重他的傷勢。
「他不會死。」就在沈乾夕驚痛又無措時,遠處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我只用了刀背。」
聽到這句話,沈乾夕一頓,忙探出手指,放在凌恆鼻下——果然,雖然微弱,但仍能感覺到凌恆的呼吸。
但——但就算舒泠手下留情,她的內力不知比凌恆深厚幾許,這一擊就算不立時致命,也必然傷透肺腑,能不能救活,恐怕也是未知數了。
沈乾夕將凌恆輕輕平放在地上,站起來,望著舒泠,神色複雜。
他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麼,然而最終,說出的只有沉默。
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剛才舒泠與凌恆過招,雖然只有兩招,但他看得真切。舒泠刀法之迅疾,並非他所能及,更況且,她可能尚未使出全力。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打不過,想著如果他站立不動,青寂刀必定會徑直刺向他,直來直去的刀法總是更加容易避開一些,或者避不開,他就拼著受傷,也要想辦法欺近她——然後,抱住她。
他賭她的動搖,她遲疑的那一瞬,是他唯一的勝機。
他不會殺她,可是,他也不想死在她刀下。
他只想帶走她,不管用什麼方法,留住她。
織鳳樓,無論如何,也不會比赤月組織更糟糕吧?他沒有忘記,容疏華已心生除去赤月組織之意了。
——然而,或許他的計劃,只是不切實際的想像。
雖然早知舒泠刀法卓絕,可如今看來,她的武功已臻出神入化之境。凌恆以命相搏,也只能勉強擦傷她,而他,如果不抱著殺死她的決心,如果他留有任何一星遲疑,他一定會立即死在她刀下。
可難道,真的要與她,搏命廝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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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舒泠,執刀靜立,心中卻同樣遲疑。
她從未打算殺死凌恆,那一擊,更多是本能的反應,甚至不算真正出刀。然而即使離得遠,她也能感覺到凌恆傷勢嚴重,而沈乾夕指尖的顫抖,竟也令她心頭一痛。
但——她不能動搖。她是來殺他的,只是來殺他的。
舒泠強迫自己定下心神,忽然聽見十餘人的腳步聲飛速接近,不消片刻,就見牆外幾乎同時飛躍進十三個黑衣人,一落地便迅速散開,將她圍在中央。
其中一人,正是菀青。
菀青躍進院子,看見躺在地上的凌恆和面色沉重的沈乾夕。手下十二個暗衛圍住舒泠,她則走到沈乾夕身邊,確認沈乾夕並未受傷,又看向凌恆:「樓主,對不起,我來遲了,凌恆他……」
「凌恆還活著,但受了重傷。」沈乾夕將目光從舒泠處收回,蹙眉問道,「你們為何沒有一起來?」
「凌恆與我本在長平郡外等您,收到容公子傳信,凌恆就立時出發,前來尋您。我則先回樓中叫上兩個小隊,這才趕來。」菀青垂首稟報,「樓主,請您帶凌恆先去往安全處,這裡交給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