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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沈乾夕長長嘆了口氣,「不要同時出陣,六人一組,輪流上陣,不要攻擊,全部防守,我們打車輪戰。」
見菀青抬眸,目光疑惑,他又嘆息著解釋道,「凌恆在她手下,連一招都過不了。我先替凌恆療傷,你去指揮,等一下你來替我。」
「……是,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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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場車輪戰,打了將近一個時辰。
得沈乾夕指令,那些暗衛全都使出了「拖」字訣,刀法粘滯圓滑,只守不攻,再加上六人一組,配合緊密,四面八方皆有干擾,舒泠的快刀竟仿佛失去威力,花了將近一個時辰,也未能突圍。
當然,她未能突圍,是因為她始終沒有使出殺招。
她說不出原因,但她不想再殺不相干的人。可她是一個殺手,不殺人的刀法,她並不擅長。
不過,相比之下,舒泠仍然占據優勢。十二個暗衛體力逐漸耗盡,內息也漸漸混亂,即使尚能勉力拖延,但落敗於舒泠刀下,怕只在須臾之間。
沈乾夕和菀青將凌恆背回房間,以免屋外夜風如冰,再讓寒氣侵入肺腑。二人暫用內力護住凌恆心脈,他的傷勢已漸趨穩定,至少,已性命無虞。
只是……沈乾夕看著院中尚在勉強支撐,與舒泠周旋的暗衛,嘆了口氣,走下台階,清聲命令道:「都先住手,我有幾句話要說。」
六個暗衛聽令,各自收刀,向後退開數步,有三個暗衛晃了幾下身子才站穩,還有一人直接退倚在樹幹上,顯然體力已經透支。
舒泠也止住身形,平穩呼吸,凝眉望向沈乾夕。
畢竟持續戰鬥一個時辰,內力終究有所損耗。只不過,比起院中東倒西歪的暗衛,顯然,是織鳳樓敗了。
沈乾夕掃視院中眾人,再次嘆息道:「罷了,都退下吧。」
站在沈乾夕身側的菀青不禁有些驚訝,她轉頭看向沈乾夕,卻見他上前兩步,從懷中掏出了他的玉骨扇。
「樓主?」菀青一怔,趕忙上前,「還是我去……」
「不可。」沈乾夕輕輕打斷她,搖了搖頭,「至少,要留下一個人善後吧。」
他說完,便繼續向前走去,不再回頭。菀青怔怔地看著沈乾夕,夜風幽涼,他青衣白衫的背影似乎又單薄了幾分,她只覺眼眶突地酸澀起來。
然而,樓主所言是對的,他的決定,也是對的。
見過凌恆和十二個暗衛的情況,菀青知曉舒泠絕非她能戰勝的對手,即使舒泠受了傷,但她依然,連一分勝算也沒有。
如果——如果,樓主也輸了,她至少,要帶他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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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乾夕笑意溫潤,緩緩走近舒泠:「果真是江湖最快的刀,我這些暗衛,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十二個人,卻只能拖你這些時間。」
舒泠目光沉暗,一言不發地看著沈乾夕。
明明知道他的武功絕不如她,可忽然之間,她卻覺得他如同一座神祗從月色里降臨。潔白月華為他的長衣鍍上清淺銀邊,仿佛杳不可及的隔岸幻影,一岸是光,另一岸,是永無盡頭的黑夜。
她下意識地後退一步,將青寂刀橫在胸前。
看著她的動作,沈乾夕的眼底閃過嘆息,他搖開扇子,懷念般撫過:「我已經三年,沒有用這把『刀』了。但是……」
他復又合上玉扇,平舉於身前,眼中的溫暖,終於漸漸隱匿到深處,唯餘下清寒如雪,「動手吧。」
舒泠卻一怔,似乎習慣了沈乾夕的隨意與溫和,此時他的目光,竟令她沒來由地惶恐。她不由得無措,想再退一步,拉開二人距離——就是這一剎那,沈乾夕動了。
足尖一點,他已如離弦之箭直向舒泠襲去,然而,他並未徑直攻擊,短短几丈,腳下已變換十種步法。他的對手是舒泠,他不敢再有半分雜念,每一步皆成退路,每一招皆是殺招。
破空之聲驟然響起,舒泠的反應竟慢了半拍,待玉骨扇襲至面前,她才急忙抬刀格擋,急速後退,然而沈乾夕手腕靈活一轉,左腳一錯,玉扇一展,竟在舒泠右手臂上劃了一個約三寸長的傷口!
舒泠急退,沈乾夕第二招卻隨即而至,她再退,沈乾夕再進,她只有再退,餘光一瞥,離圍牆已經不足三尺——
退不得,只能進,她定住右腳,反手一刀,迎上玉骨扇——
卻,迎上了沈乾夕凝定而深邃的眼。
仿佛有光影星河在他的眼底流動,而她就這樣毫無預兆地墜了下去。
第41章
下一瞬間, 胸口傳來一陣鈍痛,舒泠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靠上冰冷的院牆, 喉間湧起久違的腥甜。
她用力皺眉, 咽下那口血, 抬起頭,望向就站在不遠,同樣正望著她的沈乾夕。
「為什麼不出刀。」他平涼的聲音在月色中響起, 「你的刀, 不該如此遲鈍。」
舒泠不答。
為什麼?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為什麼她在那一瞬失神, 她不知道究竟是什麼,阻礙了青寂刀的速度。
「我知道, 你的刀法有多強。」沈乾夕的聲音再次響起, 蒼白而安靜, 「所以,我不能留給你任何, 殺死我的機會。」
話未說完,沈乾夕已再度躍起,如白蛟騰淵,攜著狂莽勁風席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