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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太醫不敢再看坐在床頭的趙璟琰,剛才那一瞬,趙璟琰周身陡然爆發出一股強烈的暴戾之氣,半身凝固的黑血渾然天成一般,簡直像個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厲鬼。
他緊了緊袖口,吩咐身後的徒弟過來搭把手。
師徒二人一同曝光在趙璟琰如有實質的視線中,徒弟遞針的手都是抖的,褚太醫畢竟經歷的多,只在掀開女子衣裙時打了個冷顫。
到了脫中衣時,趙璟琰的視線化作冰冷堅硬的利箭,扎得他放在血污的中衣部分的手背幾乎錯覺血肉模糊。
褚太醫快速環顧四周,屋內全是男子,最有權勢的那個大爺不准其他人多碰床上的女人,自己負責固定受傷的肩背,他早年行軍,箭傷見得多了,是個好幫手。
不過趙璟琰只有兩隻手,顧得了上邊顧不了下邊,只能一邊催他,一邊用冷冰冰的視線威脅。
若多碰到什麼不該碰的,褚太醫擔心自己今天不能全須全尾走出這個屋子。
當機立斷,褚太醫直接用剪刀剪開。
當瓷白圓潤的肌膚暴露出來時,褚太醫似乎聽到了趙璟琰的磨牙聲,屋內的空氣都冷了幾度,明明是酷暑,他卻打了個寒顫。
他想起之前那次去給老太太請平安脈,順帶為秀秀把脈,後來向趙璟琰例行匯報,趙璟琰對多出來的秀秀漠不關心,眼神中一絲波動也無。
僅僅過了兩個月,秀秀已經變成了趙璟琰嘴中死咬不鬆口的肥肉。
得到上位者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不知是福是禍。
褚太醫看完傷處把完脈,神色已變得十分凝重,他低聲吩咐徒弟幾句,徒弟急急離開屋子去熬夜。
這時,秀秀肩膀上的箭傷已經包紮好,大夫退下,趙璟琰輕柔地將人放回床榻,細心調整好身體位置。
他沒離開,而是轉身大刀闊斧坐在床側,將昏睡的女子大半身形遮擋,隔絕任何假想的覬覦視線,像猛獸牢牢圈住自己的雌獸,一步也不離開。
趙璟琰抬眸,望向屋內唯一留下的人,他的嗓音極淡,「說吧,怎麼回事?」
褚太醫道:「秀秀姑娘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月份小,胎不穩,這次受驚動了胎氣,有小產之兆。」
頂著趙璟琰殺人似的視線,褚太醫語速加快:「確實有些危險,不過秀秀姑娘底子好,並未傷及根本,只要這幾日好好調養,不再見紅,孩子應該能保住。」
「應該?」趙璟琰抵著牙尖,聲音平得沒有任何情緒,平靜的冰川下卻是暴烈灼燒的岩漿。
「保不住,你的腦袋也沒必要留著了。」
褚太醫冷汗涔涔,額頭貼著地面,「臣自當盡心竭力,全力保住小主子!」
趙璟琰沒再看他,最後給秀秀掖了掖被子,目光溫柔如水,一口森森白牙若隱若現,「秀秀,你好好睡,爺去把那些臭蟲剁碎了餵狗吃,很快的,一會回來看你。」
說完,趙璟琰摸了摸女人有些回溫的側臉,慢慢離開床榻。
推開門,門外,一片血腥,順德背著弓箭跪在台階下,身後是一個被五花大綁的黑衣人,嘴被封了,一絲聲都泄不出。
那黑衣人左手三指綁著深色繃帶,繃帶內側有些磨損,這是個使弓箭的刺客。
趙璟琰走了出來,靛藍衣袍染成泛黑的深色,散落的幾縷長發被血凝結,高大的身軀遮住屋內暖光,一張冷白的臉仿佛冒著陣陣寒氣,宛如嗜血夜叉。
順德把頭深深低了下去,他不敢去想一向愛潔的主子,進屋半天為什麼無暇洗漱換衣。
他只是沉聲道:「書房刺客已被活捉。屬下無能,竟然讓刺客潛入書房埋伏,求主子責罰。」
「順德,江寧八年,你懈怠了。」趙璟琰慢慢啟唇,望向渺遠冷清的彎月,眸光深沉難辨。
他沒有看順德,順德低著頭,攥緊了手中長弓。
順德是趙璟琰當年在邊境一同作戰的將士,趙璟琰交了兵符後,順德自願成為他忠誠的侍衛,遠離戰火,隨趙璟琰南下幽居江南水鄉。
順德受趙璟琰賜名,是順字輩八名暗衛中使弓箭最好的一個。他年紀最小,趙璟琰知道他有時沒個定性,特地將另外幾人放在較危險的外圍,只把最內圈,也是風險最小的書房交給他。
書房早就設下天羅地網,順德只需在最後關頭使出最拿手的弓箭,把所有籠中困獸射成篩子。
當那個漂亮的女人和那支箭,同時從書房的黑暗角落射出來時,順德後知後覺地發現,在安寧的南方呆久了,他不是那個大雪潛伏三日三夜依然保持警惕的好弓箭手了。
那道鵝黃的衣裙在黑夜中晃了他的眼,也狠狠打了他一耳光。
第015章 預感
秀秀醒來時,天光已大亮。她一睜眼,入目即是雙繡花卉草蟲的紗帳,悠悠的風吹過,甚是涼爽。
她怔愣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昨日已經到了揚河山莊。
暗夜裡的血腥廝殺、書房窗格幽冷的寒芒……
秀秀稍稍一動,肩膀處便傳來劇痛,下腹處也有些墜脹感。
手不自覺地放在小肚子上,輕輕揉了揉。熟悉的冷香撲面襲來,一隻有力的大手覆住她的手背,一同蓋住小腹時,竟有些謹慎小心的意味。
秀秀轉頭,趙璟琰深深的黑瞳注視著她,眼眸深沉,不知望了她多久,其中情緒難辨,像一汪幽深平靜的古潭,細看有暗自震顫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