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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微微一笑:「不會比這更糟蹋了,道長,您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先以指蘸墨在地上寫幾個字請您過目。我雖比不上正經秀才,字還是認得一些的。」
道士沒說話,飽蘸了一滴濃墨滴在地上,秀秀伸出一指,一時想不出寫什麼,就寫了旗幡上的話,「世事無永恆」「富貴如雲煙」。
她落下第一個字,那道士眼神一變,待全部寫完一看,筆走龍蛇,瀟灑不羈中字勢沉穩,字體有仿柳大家的痕跡,舒展時卻不失自身獨特的清麗。
落完,墨跡未乾,周圍有人停步誇讚道:「好字!好字!定是師從大家!」
那道士眼白一翻,揮斥那人:「明遠,你這麼閒?揚塵打完了?」
秀秀一轉頭,見方才誇她的是一個圓圓胖胖的道士,面白無須,笑眯眯地像尊彌勒佛,拂塵一揮,他向秀秀行了一禮,「夫人安好,貧道明遠,是雲霞山雲霞觀的道士。」
「明遠道長,民婦越……虞月。」秀秀卡了一下,很快接上,神色自然。
明遠看了看地上的字,笑道:「師兄,幾間正殿的揚塵都掃完了,可以回去寫了。另外觀中又有一間靜室塌了,都等著您回去安排呢。我看不如就讓這位虞夫人來替你寫吧,我們給她一些報酬便是。」
聽見報酬,秀秀眼睛一亮,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那道士瞥了瞥秀秀,掃視了一圈鳴鳴,眉關一鎖道:「這麼個抱著孩子的婦人,在大街上抄寫道家之文實在不妥。」
「你若無事,不如隨我回觀中抄寫,十張一兩銀子分你一半,筆墨都是我出。」那道士背著手,微微抬著下巴道。
抄寫二十張便得一兩銀子,這道士對金錢物價到底有沒有概念啊?秀秀心動不已,連忙應下。
隨後,那道士很快收拾了東西就往城外走。
明遠很是健談,得知秀秀是從江寧那邊來的,對青梧郡不熟,一路上,他便充當起了介紹人,滔滔不絕,走在街上就說道路兩邊的商鋪,這個開了幾十年手藝很好,那個掌柜的好賭,青梧郡大小事沒他不知道的。
出城進山,走在石路上,明遠又談起雲霞觀百年歷史,口若懸河。
對比之下,那個師兄就脾氣差些,幾番冷言嘲諷不說,明遠說起之前有名的道長時,那師兄也頗不客氣地掃射一通。
明遠給秀秀介紹他這個師兄,秀秀才知道原來這個看起來落魄的道士,正是雲霞觀這任知觀,號明塵。
作者有話說:
旅行秀秀(bushi)
第35章 晉江文學城獨發
雲霞山原名已不可考, 自二百多年前雲霞觀建成後,這山也跟著喚作雲霞山。上山的石子路久遠,不少地方已被路兩側的雜草覆蓋, 有的路段不僅特別陡還窄, 只容一人通過。
再次小心謹慎地走過一塊布滿青苔的濕滑黑石後, 一條潺潺的小溪出現在眼前,溪水清澈見底,幾尾游魚搖頭擺尾在溪底的石縫間穿梭。
「沿著這條溪流走,要不了多久就能看到雲霞觀後門前的兩棵梧桐樹了。」明遠笑著說道。
秀秀順著往前看去, 雲霞山林深樹密, 溪流繞山,鳥兒清啼,風中送來的都是山間的疏朗, 在這樣的深山中建道觀,並在此地修行,那道士想必也是個仙風道骨的人物。
「這條路雖陡了些,不過路程更短, 觀中弟子上下山多走這條路。另一邊有一條新建的路, 那路寬敞好走, 但很費時, 這次急著回觀便帶虞夫人走這條了,還望勿怪。」明遠有些抱歉地解釋道。
秀秀笑道:「沒事,我更喜歡走這條無人的路,一路賞賞景。」
在最前面帶路的明塵冷哼一聲, 「那路人來人往, 吵鬧極了, 驚擾了山中清淨, 過了這陣子,待把主殿修好,我定把門給關了,不見客。」
秀秀心中訝異,聽船夫所言,時下道家盛行,雲霞觀身為百年老觀,聲名在外,正是乘著東風做大做強的時候,這明塵反而很是任性的樣子,嫌吵鬧就要關門謝客,倒真有幾分修仙之人不染銅臭專心向道的個性。
明遠語氣可惜道:「自從明修師兄進了京,咱這雲霞觀的香火是前所未有的旺,一日的香客快抵得上之前的一年了,說關就關,哎。」
明塵轉頭瞥了明遠一眼,臉拉得老長,「除了同屬『明』字輩,那明修就是個敗壞道家名聲的斯文敗類,根本不配喚他一聲師兄,我雲霞觀不屑沾惹他,免得最後惹得一身腥。」
「最遲月底,閉門謝客。」明塵不容拒絕地再次強調道。
明遠無可奈何,只能應下,唏噓不已。
終於到了雲霞觀,他們這條近路上來不是雲霞觀的正門,而是無人的後門。兩棵梧桐樹被栽在門外,樹身極粗,需兩人合抱,聽明遠說,這兩棵梧桐是第一任觀主親手栽下的,兩百年過去,觀中人來人往,這兩棵梧桐也默默長得這麼高大了。
秀秀仰頭看梧桐,枝葉肆意伸展,遮蔽天空,從縫隙中露出藍白清澈的天,葉子濃綠,密密匝匝,在寧靜的山上無聲佇立,隨天邊的風輕輕晃動,讓路過的人的心不由自主靜了下來。
「虞夫人,請。」明遠輕聲道。
秀秀回過神來,跟隨明遠進了雲霞觀。
一入觀,明塵便不知去向,明遠帶著秀秀到了一處打掃整潔的廂房,將筆墨紙硯擺好,翻出幾本古舊的書,書都有些年頭了,被精心保存著,有《道德經》《清靜經》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