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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消散,一輪明月慢慢移到了中天,環顧四周,一片蒼茫。姬雪悄然獨立於山巔之上,身後是被月光拉長的孤單影子,整整一夜,她就如石像般呆呆地站著。直捱到紅日東升,心力交瘁的姬雪,終還是支撐不住了。
困了麼?怎麼記不起是怎樣閉上眼的?睡著了,心好像就沒那麼疼了。
不知睡了多久,夢醒時,竟分不清晨昏了。仿佛聽見有人說話,括是你嗎?姬雪努力想要坐起身,可是四肢卻綿軟得無力,頭也隨著身體的移動,輕微地沉重起來。
“爺爺快來,姐姐醒了!”耳中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清脆稚嫩的童音,姬雪朦朧地睜開了雙眼,在搖曳的燭光中,她似乎看到了一個八 九歲的小女孩領著一位鬚髮斑白的老者正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姑娘。”老者靜靜坐到床邊,慈祥地望著姬雪。
“我……在哪?”姬雪微微張了張嘴。
老者輕捋著花白的鬍子,笑著說道:“此乃閼與峽谷,老夫見姑娘昏倒,便將姑娘救了回來。”
“姐姐昏睡半月,竟說胡話,可急壞爺爺了!”一旁的小女孩也奈不住寂寞,唧唧喳喳地補充道。
“小雙!”老者不高興地瞪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趕忙一吐舌頭跑開了。
“我……我睡了半月?”姬雪有些不可思議地撐起了身子,老者趕忙探身將她扶住。
“姑娘大病初癒,且有身孕,快些躺下歇息。”老者的眼中充滿了關心。
聽老者這麼一說,往事頃刻浮現,姬雪渾身上下頓時便如雷劈一般,顫抖不止,眼淚唰唰唰地又流了下來。
老者一驚,忙探手摸了摸姬雪的額頭,見沒有發燒,這才放下心來:“姑……姑娘……這是怎麼了?”
姬雪咬緊牙關輕輕地搖了搖頭,老者見姬雪不說,也就沒有再問,又安撫了幾句,便拉著孫女起身離開了屋子。
忽明忽暗的燭光終於燃盡了它最後一抹餘光,屋內一片漆黑,姬雪扭頭望向窗外,月光如水銀般傾瀉在床上,刻骨銘心的思念便在這無盡的靜謐中蔓延開來:“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縱我不往,子寧不來?挑兮達兮,在城闕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姬雪早年曾在南山墨家總院呆過十年光景,那時當真是心靜如水,不起半點漣漪。但自從經歷了與趙括重逢後的種種波折,再想如舊時一般,卻是萬萬不能了。還好有小雙的陪伴,總算不太孤單。可日子一久,伴隨著對趙括深深的思念,那已然消失的恨意,卻又在這漫漫的煎熬中重新點燃了,一個復仇的計劃在姬雪的腦海中悄然形成……
轉眼數月過去,在爺孫倆的悉心照顧下,姬雪順利地產下了一個男嬰,因為這孩子出生在閼與的高山峽谷之中,姬雪於是便給這孩子取了個名字??趙高。
小趙高的出世可把爺孫倆給樂壞了,小雙的爺爺更是把趙高當成了自己的親孫子,一家四口竟是其樂融融。可惜好景不長,就在小趙高滿月後沒多久,小雙爺爺便在一次入山採藥時不幸失足跌入深谷。等到姬雪和小雙找到時候,老人家早已經離開了人世。
小雙早年喪母,父親又在幾年前的長平大戰中戰死在了沁水河邊,如今老人一死,小雙頓時成了孤兒。望著哭泣不止的小雙,姬雪忽然想起了自己早逝的父母,在這一刻,姬雪下定了決心,無論將來如何,自己都要傾盡全力照顧小雙。
哭了許久,小雙終於累了,姬雪於是起身抱起沉沉睡去的小雙,一步三回頭地往回走去,夕陽的餘暉靜靜地灑在了她們身後那座剛剛壘起的墳塋上……
初春的邯鄲城一片祥和氣氛,這日,平原君忽然派人將馬服君趙括請入了府中。進得平原君府邸,只見到處張燈結彩,弦樂聲聲。平原君親自將趙括引入了廳中,廳中已然備好了酒宴。待到酒過三巡,平原君忽然神秘兮兮地對趙括言道:“馬服君,且讓你見一個人。”
“哦?卻是何人?”趙括舉著筷子有些奇怪地問道。
平原君哈哈一笑,然後伸手啪啪拍了兩掌。掌音剛落,兩名士兵便壓著一個肥頭大腦的商人走了進來。那商人一見到平原君,就露出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平原君,放了在下吧,在下只是個商人。”
“商人?”平原君一擺手,弦樂頓時停了下來,廳中頃刻間一片肅殺氣氛。借著醉意,平原君慢悠悠地離案走到那個商人面前,抽出寶劍,架在了他的滿是橫肉的脖頸上,厲聲喝道,“大膽羋亓!到了此刻,還想隱瞞麼?”
商人一聽平原君喊出了自己的名字,臉上驟然失色,忙不迭地撲到在地叩首求饒:“饒命,饒命!”
“說!潛入邯鄲所為何事?”平原君這才收回寶劍,轉身坐回到案上。
羋亓大口地喘著粗氣,過了許久這才開口斷斷續續地說道:“也……也不是甚大事,秦王立異人公子為……為太子嫡子,秘不示外……夫人怕……怕日久生變,便……便派我做密……密使,襄助呂不韋,助公……公子早日離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