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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犀利的目光令趙括不禁一愣神,難道白起的上疏與自己有關?
“大王!”白起死死地盯著坐在對面的趙括,“趙括入秦,疑點重重,我王不可輕信之!”白起的話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震,除了輜重營將軍趙興。
沒等趙括開口,藍田將軍王翦已然按捺不住,當即起身言道:“武安君所言差矣!上將軍入秦二十五年,若有不軌圖謀,以先昭襄王之明豈能不察?先孝文王、先莊襄王又豈能令其以亞父之尊,掌國事之重乎?”
白起冷冷笑道:“此方為趙括可怕之處!”
“武安君是質疑先王錯斷了?”王翦針鋒相對道。
“白起不敢。”白起本就不善言辭,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反駁了。
殿中鴉雀無聲,眾人不期然地紛紛將目光聚向了與左丞相王綰並列首座的趙括。
“老臣有言。”趙括向著王台上方的嬴政一拱手,然後霍然離開座案,走到甬道中央,直面向白起,“武安君之言,實乃誅心之論!”
“誅心之論?”白起幾乎同時起身,與趙括相對而立,“趙括,老夫且問你,聯軍攻入咸陽,汝身為上將軍,卻在何處?”
“聯軍驟然而至,括困於府中無法脫身!”趙括沒有絲毫猶豫,脫口答道。
“果真如此?”白起眯眼輕輕拍了拍手掌,很快一名傷痕累累的紅衣男子就被虎賁軍押上了殿。
白起這是要做什麼?殿內群臣不禁議論紛紛。
“從實說來!”白起走到紅衣男子面前厲聲喝道。
紅衣男子渾身猛地一顫,匍在地上忙不迭地答道:“小……小人是龐……龐援將軍麾下千……千夫長……奉……奉密令……護……護衛馬服……馬服君府……”
“李牧入府,汝可知之?”白起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又追問了一句。
“上……上將軍於……於入城次日酉時末……末刻入……入府……亥時三……三刻方出……”趙軍千夫長緊張地哆嗦著身子。
話音剛落,舉殿頓時一片譁然。
“亞父,可有話說?”嬴政靜靜地注視著站立在甬道中央的趙括。
“老臣無話可說。”趙括肅然而立,待殿中安靜,方才緩慢地說道,“李牧與臣刎頸之交,李牧顧及昔年情誼,亦人之常情,臣又豈能拒其於門外?”
白起不依不饒,揮手讓虎賁軍拉走了那名千夫長,然後繼續詰問道,“既是如此,便請馬服君當殿申明府中所言之事!”
“武安君未免逼人過甚也!馬服君入秦前,原是趙國上將軍,李牧身為舊部,受其大恩,探視亦未嘗不可吧!”說話的人是老國尉蒙武。
“說說又有何妨?”內史郡郡守嬴騰慢悠悠地插話道。
李斯臨走前曾提醒自己留意白起,沒想到果真不幸被其言中了,趙括長嘆了一口氣,淡淡地說道:“李牧勸臣返趙,助其策動兵變,立公子趙嘉為王,推行二次變法。”趙括抬頭掃視了一眼群臣臉上的神情,驟然抬高了聲音,“然臣明確告知李牧,秦一天下,大勢所趨耳!趙病入膏肓,非兵變所能挽救也!臣又豈能逆天行事乎?”
“好!”聽著趙括慷慨激昂的言語,整個殿中頓時響起了一片喝彩聲。
趙括頓了頓嗓子,突然面向白起厲聲喝斥道:“武既喪,國何安?君乃詐死之人,何敢妄加猜度於此煌煌大殿乎?”
白起聽後惱羞成怒,猛地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桌案,激動地伸手指著趙括:“趙括!亂秦賊子!汝不死,老夫豈敢先死?”望著兩人踽踽對立地釘在那兒的身影,偌大的東偏殿中瞬間默然無聲,一片肅殺氣氛。
群臣很快都注意到了秦王嬴政臉上陰沉的表情,看來一場暴風驟雨就在眼前。
“夠了!”嬴政狠狠將拳頭砸在了王案上,“亞父一心為秦,此事毋須再議!”嬴政沒想到自己隨口提起的事情竟會引起如此的軒然大波。
就在大臣們剛要長舒一口氣的時候,從西南角最末席次突然站起一人,高聲喊道:“臣有話說!”趙括回頭看去,原來是自己的兒子,輜重營將軍趙興。
看到趙興,趙括心中不禁一沉,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嬴政以為趙興是要為父親辯駁,於是撐出一抹笑意擺了擺手:“本王業已言明,亞父之事,毋須再提,汝退下罷!”
沒曾想趙興不但沒有退下,反而大步跨出坐席,走到趙括身旁,朗聲稟道:“臣輜重營將軍趙興,彈劾馬服君上將軍趙括!”沒等趙興把話說完,舉殿又是一片轟然,在座誰不知道趙興是趙括的兒子,從盤古開天地,哪有兒子彈劾父親的道理?真是聞所未聞!
趙興的話,讓嬴政也感到吃驚了,他倒想看看這趙興究竟想說些什麼。
見秦王點頭,趙興於是扭頭漠然盯了眼滿臉驚愕的父親,繼而向著王座高聲道:“臣趙興揭發馬服君趙括!馬服君趙括乃奉趙孝成王密詔,苦肉入秦,行亂國之事也!”自從十四歲入軍,趙興便對如同戰神一般的武安君白起敬仰萬分,今日驟見白起當殿遭到群臣非議,再聯想起三日前父親對自己所說的事情,他終於忍不住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