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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淮北之敗實乃廟堂失算!縱李信不以奔襲戰法而求穩妥,亦難取勝!”待到秦王的咆哮聲越來越弱,上將軍王翦這才起身拱手說道。
“王翦何意?莫非是在譏諷本王?”念及到此,嬴政忍不住隨口問道,“此話怎講?”
“戰前預判,楚軍至多不過三十萬,然待至戰罷,僅汝陰一線楚軍便達四十餘萬,若再加南方尚未聚攏之兵,臣保守估計,楚國兵力遠在六十萬以上!以二十萬對六十萬,我焉能不敗?”雖聽出了秦王的弦外之音,但王翦還是毫不遲疑地陳述道。
“哦?”王翦的說辭令嬴政多日來紛亂的心緒驟然冷靜了,“王翦之言似有道理,然秦法無情,本王又豈能輕廢?”
“此次兵敗牽連甚廣,非殺將可以明法!臣請我王效穆公崤山兵敗,不殺孟西白三將之法,由廟堂上下共擔罪責,以安舉國軍心民心!”畢元當即提出了折中的方案。
“此法可行。”丞相王綰點頭附和道。
“既是如此,著李信、蒙武削爵三級,罰俸兩年;其餘諸將各削爵一級,留軍效用;陣亡將士,仍按常戰賞罰!”嬴政思忖了片刻,淡淡地說道。
解決了敗軍將領的處置問題,秦王嬴政隨後又重新轉向了上將軍王翦:“先前未聽老將軍方略,輕視楚國,致有此敗,政悔之晚矣!還請老將軍掛帥出征,生擒羋啟,以雪我兵敗之恥!”
嬴政滿以為王翦會迫不及待地表態答應,沒曾想王翦聽後竟是連連搖頭:“前番攻楚,趙尚處觀望。今李信新敗,楚國氣勢正盛,再行伐楚,趙勢必引兵來襲,使我首尾不能相顧!戰機既逝,老臣恕難從命!”
“王翦!”嬴政頓時惱了,“羋啟叛秦,天下側目!且項燕軍正沿鴻溝步步北上,大有進逼南陽之勢!趙國亦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動!我若不主動出擊,遏制楚軍,大秦一統大業豈非功虧一簣?本王業已認錯,老將軍又何必意氣用事,拒絕王命乎?如此行徑,焉是為臣之道?”近些年來,王翦總喜歡和自己唱對台戲,嬴政真有些忍無可忍了。
“……”王翦啞口無言地低著頭,他萬沒有想到一向明銳的秦王竟會為此大動肝火,看情形現在自己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唯一的辦法就是接受王命,等到出征以後再作打算,否則萬一秦王將兵權託付於其他誇誇其談之輩,大秦可就真要危在旦夕了。
“王意已決,老臣遵命。然楚實乃大國,非一朝可滅,懇請我王切勿設定滅楚期限。”王翦雙目緊閉,無奈地說道。
“如此甚好!便依老將軍!即刻舉兵六十萬,攻滅楚國!”見王翦領命,嬴政的臉上頓時重新露出了笑意……
立秋過後,王翦的六十萬大軍終於匆匆起行了。此次滅楚作戰,可謂是兵行險招,秦國動用了除蒙恬九原大軍外的所有軍力,也就是說,整個秦國本土幾乎都被掏空了。
為了防止消息外泄引趙軍來襲,嬴政下令盡數關閉邊境各個關隘,不許任何人離開秦境。另一方面,嬴政又命各地郡守緊急招募新軍,並在藍田大營布下疑陣,造成秦國主力大軍尚在關中的假相。
在攻克了被叛軍占據的陳城後,王翦隨即下達了停止進軍的指令。他決定在此駐兵,與楚做如長平之戰般的大相持。一旦趙國有變,自己也可以迅速分兵攻趙。
昌平君羋啟獨自一人敗逃至項燕軍中,聽羋啟將情況一說,項燕不禁大吃一驚,他根本沒預料到僅僅這麼短的時間,剛剛遭遇慘敗的秦國竟能夠重聚大軍六十萬。現如今淮北一帶的楚軍雖也有六十萬,但其中多是各世族的私兵,戰力良莠不齊,遠非秦軍銳士的敵手。可冬季即將到來,如不能儘快擊退秦軍,時日一長,這些臨時拼湊而成的部族私兵,豈不又將分崩離析?項燕當即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一晃數月過去,楚軍先前的昂揚鬥志漸漸變成了漫無休止的怨言。立冬過後,一場大雪驟然而至,楚軍糧路驟然斷絕,饑寒交迫的楚軍將士終於忍受不住如此苦耗,紛紛請命退過淮水,待到來年開春再與秦軍決戰。項燕尚在猶豫,景、昭、屈三家私兵就已然在副將景祺和屈定的帶領下,擅自撤離了駐地。
景、昭、屈三家原是楚國最大的世族,在他們的帶頭下,整個楚軍大營頓時亂成了一團。
戰機稍縱即逝,王翦於是下令秦軍展開全面進攻,此時的楚軍早已無心戀戰,在秦軍猛烈的衝殺下,淮北防線頓時全線崩潰。
“傳令各部,合力截殺楚軍!另令章邯部兼程渡過淮水,務必趕在敗報到達之前圍困郢壽,斷不可走脫了楚王負芻!”見淮北大局已定,王翦隨即向全軍下達了新的作戰指令。
郢壽被圍方才沒過幾日,秦軍主力便隆隆開到了郢壽城下,堪堪只用了半個時辰,秦軍就沖開了郢壽北門,楚王負芻以及城內所有世族大臣全都成為了秦軍的俘虜。緊接著,王翦又親率三十萬大軍,馬不停蹄地向北追擊,終於在蘄城追上了項燕殘部,經過一番激烈交戰,項燕拔劍自刎身亡,只有其子項梁保護著昌平君羋啟突圍逃往了江東。
可就在王翦準備乘勝揮軍一舉掃平江東的時候,一件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趙國集結大軍四十萬突然進入淮北,從背後對秦軍發起了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