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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尉之謀甚妥,臣深以為然!”上將軍王翦點頭贊同道。
“臣卻以為國尉之謀,還得分兩步來走。”歷來朝會上皆是寡言少語的前軍主將王賁在聽完尉繚的攻趙方略後,突然開了口,“出使齊燕必須軟硬兼施、恩威並濟!”
“何謂軟硬兼施、恩威並濟?”嬴政不解地問道。
“先滅魏國,以此震懾齊燕,迫其出兵……”王賁語出驚人。
“小子無知也!”王翦驟然打斷了王賁,然後轉向嬴政道,“大王,斷不可採納王賁之言!大梁乃天下第一堅城,外牆高厚各十丈,內填夯土外包石條。王城更是由磚石堆砌而成,加之城內糧草豐厚足,若驅兵強攻,三十萬大軍耗個三五年,也未必攻得下來!”
嬴政呵呵一笑,擺手勸解道:“上將軍毋惱,且讓王賁把話說完!”
得到了秦王默許,王賁於是繼續說道:“強攻斷不可取,滅魏還須特異戰法!”
“怎?少將軍是欲暗殺魏王,爾後趁亂攻之?”左丞相王綰不禁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戰國之世邦交縱橫,雖然各國收買暗殺之舉也是屢見不鮮,然而這畢竟不是堂堂正正的手段,“暗殺魏王后患無窮,斷不可行!”
“王賁從未說暗殺魏王也。”看著王綰緊張的表情,王賁樂得差點沒笑出聲來。
“那……”王綰的臉驟然一紅,“少將軍且說是何等特異戰法?”
“水攻!”王賁收起笑容,正色言道。
“水攻?”舉殿皆是一片驚詫。
“正是水攻!”王賁的語氣異常堅定,“臣欲開決鴻溝,水淹大梁!”
聽王賁這麼一說,王綰臉上的表情更加難看了:“大梁富庶獨冠天下!若決水攻之,我縱得大梁,亦是空城一座,豈非得不償失?且大梁地處低洼,大水驟至,庶民死傷定然不計其數!如此行徑必使天下寒心!秦又何言一統華夏乎?”
“丞相大謬!商君曾言,大仁不仁也!天下一統方是大仁!豈可因小失大,以小仁而棄大仁乎?”對於滿口仁義道德的丞相王綰,王賁向來是呲之以鼻的。
“王賁!”王綰霍然起身,“你……”他氣咻咻地伸手指向王賁,可吭哧了老半天卻是一個字也沒吐出來,只是拼命地喘著粗氣。
“此事不必再爭,便是水攻大梁!”這麼多年,嬴政早已受夠了王綰的迂闊,他不耐煩地瞥了眼王綰,然後拍案做出了決定。
“臣請兵五萬,掃滅魏國!”見秦王認可了自己的作戰方略,王賁於是拱手赳赳請命道。
“甚?五萬滅魏?”嬴政又是一驚,“將軍可知僅在大梁便有魏軍二十萬也!”
王賁昂首大步走到殿中:“三月內王賁不能滅魏,甘受軍法處置!”對於滅魏方略,王賁早在心中思謀了多年,現在自然是信心滿滿。
“那就依將軍!五萬鐵騎水戰滅魏!”去年內史騰滅韓用的也是五萬人馬,既有先例在前,不如就讓王賁一試。就算沒能滅掉魏國,對自己也並沒有太多損失。想到這,嬴政再沒有絲毫猶豫,當即點頭表示了同意。
旬日後,正是夜半時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水瞬間淹沒了雄峻的大梁城。魏王假在睡夢中被內侍們七手八腳地抬上了王城城牆的最高處。凝望著城內外白茫茫的一片大水以及密密麻麻擠在城中屋頂的庶民百姓,魏王假陷入了可怕的夢魘。
大水在兩個月後方才漸漸退去,但厚厚的淤泥卻幾乎填平了曾經高聳的城牆,更把一切進出大梁的通道給堵了個嚴嚴實實,魏王假頓時成為了秦軍的瓮中之鱉。眼見城破在即,魏王假趕忙召集群臣商議投降事宜,可還沒等他把降書送出,秦軍便已然隆隆開進了大梁,魏國旋即宣告滅亡。
捷報傳到咸陽的同時,姚賈與頓弱也分別轔轔啟程了……
在燕國上下一片人心惶惶中,頓弱的特使車隊終於到達了燕都薊城。燕王姬喜一面將頓弱安置在了驛館歇息,一面緊急召會群臣,商議應對之策。
對於頓弱此行的目的,太子丹首先表示了反對:“趙處四戰之地,國人皆悍勇善戰,兵勢強我多矣!燕國歷經八百年而幾無拓展,若非地處偏遠,恐早不復存也!正所謂唇亡齒寒,今趙既是列國抗禦強秦之屏障,我即便不施以援手,亦不當落井下石,起兵而伐之!”
“太子之言老臣不以為然。”太子丹話音剛落,一位年邁的王族大臣就站了出來,“秦燕素來交好,而與趙則截然不同,兩國交惡百年,讎隙頗深。今秦王既有求與我,我正可順水推舟,一舉掃滅趙國。如此外患消弭大半,燕何愁不強?王族何愁不興?”
太子丹當即怒斥道:“與虎狼謀皮,丹未嘗聞也!老大人之言何其荒謬!秦連滅韓魏,其野心昭然若揭!若合兵滅趙,燕即便可得趙國全境,又焉能守之長久乎?”
一石激起千層浪,殿中頓時喧譁起來,大臣們有的支持太子丹,有的支持那位王族大臣,一時鬧得是不可開交。剛開始姬喜還能勉強靠在王座上聽著,可眼見群臣們爭論了半天,卻始終沒有一絲停歇的跡象,姬喜終於不耐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