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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執沒等到答案, 「嗯」了聲:「怎麼突然問起這個了?」
「沒什麼,」她笑了下,「只是在想,你拒了今上的賜婚,今上肯定不會輕易放你走,可你就這麼從宮裡出來的,總得和今上是交換了些什麼。」
兩人信步往前走著,聯想到她先前的問題,謝執道:「你覺得我將官位還給了皇上。」
季念沒說話,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側頭道:「你沒有這麼做吧。」
是肯定的語氣,又像在確認。
謝執扶了下自己臉上的面具:「如果用官位就能換皇上一個收回成命,聽上去倒是值得的。」
話音剛落,季念立刻道:「怎麼值得了?」
出口的語氣急了點,季念和謝執都是微微一怔。
須臾,謝執垂眸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角,復又看向她:「令令,你就真的那麼在意我的官銜?」
他分明在笑,可那笑沒有他平日的柔和,亦沒有面對陌生人時淺淺的疏離,季念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有些一直以來被他們兩人刻意避開的東西,就這麼沒頭沒尾地被揭開了。
不知道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她說錯話了,卻解釋不清,軟了聲:「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執掛著的笑沒了,沉沉地望向她眼底,然後一句話沒再說,提著花燈繼續向前走去。
那一眼讓刺扎得更深,季念愣了一下,小跑著跟了上去。
人群來往中,季念在悄悄握了下謝執的手,低低地重複道:「我沒有,卿卿。」
謝執反手握了她一下,沒說話。
……
荀紹景也不明白,一個晚上的功夫,先前還暗地裡眉目傳情的兩個人,怎麼說不對勁就不對勁了。
但他也說不上哪裡不對,就是有點彆扭。
趁一旁蘇翹大大咧咧地把季念扯到別處看熱鬧去了,荀紹景走到謝執邊上:「你們也是可以,散個步都能吵上一架?」
謝執:「承讓,比不上你和蘇家小姐。」
「……」
自己被惹毛了,怎麼還來噎他呢。
荀紹景是真不想和謝執說話了。但到這地步了,他正好想起有樁事一直沒機會問:「謝子卿,成二前幾日說你和季三小姐也鬧彆扭來著。」
謝執淡淡否決:「沒有。」
荀紹景懶得糾纏有是沒有,繼續道:「我先前就想問,你既然早都和季三小姐重歸於好了,何必鬧那彆扭,直接告訴她自己從沒想過娶別人不就好了。」
那句「先前就想問」,便能聽出荀紹景話沒說透。他想問的不止是前幾天哪一場,還有再之前,何必非要大費周章讓皇上同意允她同去益滁,早做出個承諾,便沒有那麼多事。
謝執說要和季念去益滁時,荀紹景便是驚訝的。如今再問起,謝執自然是聽得出其中意思的。
兩人說話間,前頭拱橋處圍了一堆人在吵吵嚷嚷的,都擁在橋兩側,倒是那橋上中間最高的那處空空蕩蕩的,謝執隨意掃了一眼,蘇翹還在視線範圍內,卻沒見到季念。再看過去,竟見到季念被人引上了橋中間。
荀紹景顯然也看到了,合起扇子指著橋上:「這……」
「她曾經對我說,她過得不好,每一日都不好。」謝執把花燈遞到了荀紹景手裡。
他頓了頓,走之前,哂笑道,「可我卻一直沒敢問出口,她過得不好,是不是因為我。」
……
其實季念本人也不知是怎麼被推上橋的,前一刻還在聽蘇翹和她說荀紹景很煩人,走了個神,再反應過來就被人帶上了橋。
她剛要下去,就被人塞了個繡球到手中。
塞繡球的人吆喝了一聲:「拋個彩頭,拋個姻緣咯!」
季念看著手裡的繡球出了個神,才哭笑不得地反應過來,她這是在走神的時候被人帶上小鵲橋了。
小鵲橋雖是橋,卻不在河上,就是個建在平地上的拱橋。
年年七夕明順城的小鵲橋都是最熱鬧的地方。往常繡球都是拋來論婚嫁的,女子拋出一個繡球,搶到的人便成了這女子的丈夫,但七夕這日例外,被請上小鵲橋的女子要拋出手裡的繡球,哪個搶著了,誰便上橋與那女子手腕上同綁一根紅線,與那女子一同走下小鵲橋。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就是圖個熱鬧,搶的人不分男女,不乏還有小孩睜著水靈的眸子在下面接的。
季念是無意參加這種活動的,但方才想著謝執的事,一不留神就被推上來了。如今再說要下去難免掃興,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抱著繡球背過了身。
「好咧,」主持的人一見,扯著嗓子道,「姑娘拋繡球咯,底下各位各憑本事嘞!」
話落,季念往身後用力一拋。
風聲從耳邊划過,一陣喧鬧聲響起,仿佛不轉身都能看到一堆人哄搶的畫面。
主持的人也興奮,朝底下喊道:「恭喜那位白衣公子,我們將這位公子請上來!」
喧鬧聲比先前更響,聽到白衣公子,季念心重重一跳。
再轉身時,橋上橋下隔著人群遙遙一望,烏泱泱一片人中好像就只能看見那一個了。她就這麼看著謝執拿著繡球,緩緩從人群中穿過,一步一步走上橋。
他停在她面前:「拋得還能再遠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