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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念怎會聽不出蘇翹口中的朝中紅人是誰,她拿回蘇翹手中的藥:「你聞錯了吧。」
「我怎麼可能聞錯!」蘇翹喊道,「而且就算我聞錯了,這底下的字可騙不了人吧,你看這瓶子底部燒了個『御』字,和我爹之前帶回家鑽研的那瓶一模一樣!」
謝執送藥時根本沒提過這些,季念盯著瓶底喃喃道:「他給我時說是成二在外頭隨手買的。」
蘇翹耳朵尖,撇撇嘴:「念念,你說謝執這到底是關心你,還是不關心你?」
季念張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出來。
整個覺春樓中只有她們這處突然莫名的靜,沉默中,一道帶著調笑意味的聲音從身後悠悠傳來:「三小姐怎麼不說話?」
季念心中咯噔一聲,立刻回過頭去。只見一人身著紫色暗紋織錦的長袍,修長的身姿在來往的客人中極為顯眼,周身貴氣而不失雅致,唯嘴角噙著一抹玩味的笑讓他多了幾分不正經。
季念不可能不認識這個人——是荀紹景。
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上荀紹景,偏對方絲毫不覺有什麼不妥,信步走上前。
季念福身:「荀公子。」
自打上次她因找謝執而和荀紹景見了一面後,兩人便沒再有過交集,但要說她最不想見到的人,無疑就是荀紹景。
不為別的,只因為他太了解自己和謝執的過去了。
荀紹景尋不到她垂下的眼:「看來三小姐不是很歡迎我。」
季念回神:「沒有,只是在想方才起我便沒有將帷帽掀起,荀公子是怎麼認出我的。」
荀紹景笑著靠在櫃檯旁,自說自話地拿起一塊糕點:「自是沒有謝執認得那麼快,都說三小姐與蘇家大小姐關係好,我是靠蘇大小姐才認出你的。」
蘇翹挑挑眉,與他對了個眼。
季念卻是微怔,問道:「什麼叫……沒有謝執認得快?」
荀紹景頓了頓,優雅地咬了一口糕點:「沒什麼,我是說今日換成謝執他也能認出來。」
「所以,」荀紹景勾著尾音,「方才蘇大小姐的話,三小姐是怎麼想的?」
季念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不自覺地握緊手中藥瓶:「他本就不在意那些身外的東西,不管貴重與否,出於禮節他都會送藥的。」
荀紹景順著她的話:「所以三小姐覺得他不是在關心你。」
季念很快抬頭:「不是。」
荀紹景:「那是什麼?」
身後有客人結伴離開,門口說說笑笑的聲音格外響,季念復又低頭,木然看著手心的藥,沒能給出一個答案。
可她不答,荀紹景卻勾勾嘴角:「你也不知道,對嗎?」
「我猜以三小姐的性子,定覺得謝執不會耽於過往,更不會再將你放在心上,可昨日一事,卻猝不及防地將一切都推翻了,對嗎?」他繼續道,「三小姐與謝執都是聰明人,偏是太聰慧了,想得太多,所以每每遇到和對方有關的事便都想不明白了。」
季念垂下的眸子遲遲沒有抬起,心中的弦卻被狠狠撥動,發出悶悶的餘音。
餘音漸消,但撥斷那根弦的下一句話接踵而至。
荀紹景慢慢站直了些,說道——
「你們曾經如此好,好到手捧枯枝都想訴於對方它被折下時的脆響,可怎麼如今就不敢確定他就是對你念念不忘呢?」
第17章 壞筆
季念一直以為她與謝執的第一次相見是在賭場門口,第二次相見是在酒肆,直到他們在一場宴會上的又一次遇上。
季老爺季平資質平庸,一生官運不暢,入朝十幾年也就升到個六品,反倒是他的兩個女兒隨著年歲漸長,在高門子弟間掀起了幾道水花。
明順城的高門子弟間暗地裡排過什麼美人榜,後頭幾位的或許有爭議,可但凡見過季盛蘭和季念的,無不將這兩人放在第一第二的位置,說季家的姐妹一個明艷一個清冷,難分伯仲。
更有傳言說兩人曾遭某家公子爭搶,欲將姐妹都納入府中,誰想半路被另一家公子半路截胡,最後僵持數月誰都沒娶到誰,自此更是見過的沒見過的都期待著多顧兩人一眼。
到了這把年紀,季平早已沒了什麼上爬的勁頭,一心只想著能把兩個相貌出眾的女兒嫁得好點攀個高官。所以季念剛及笄,季平便開始讓江又蓮操持起她的姻緣。
那會兒季盛蘭有個鐘情的男子,是個頗有文采的寒門弟子,但江又蓮不滿那人是個沒有家世背景的窮酸人家,逼著季盛蘭頻頻參加那些高門間的宴會。
於是季念便成了那個被捎帶上的人。
季念本是不情願的,卻不想會在那場陸府的大宴上再遇謝執,而他們便如此,再次有了交集。
猶記得那日她剛跟著大姐姐跨入陸府門檻,便引來一陣打量的目光。
「喂,那就是季家的姐妹嗎?我先前以為是說者誇大,今日看來這相貌也難怪引人爭搶。」
「是啊,季家老爺半輩子沒什麼作為,養的兩位小姐竟氣質如此出眾,不愧為美人榜的榜首啊!」
不一會兒,便有翩翩君子狀的人上前搭話,比起季盛蘭的八面玲瓏,季念只靜靜地走在季盛蘭的後頭,必要時點頭行禮,未與任何人主動說話。
只在目光與遠處那個靜坐之人猝不及防相接之時,她的神情有了瞬間的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