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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條件好些的人家搭了個住木屋,籬笆外的有茅草堆,窩著幾個有氣無力的人,像條死魚一般看著他們。
季念看向兩邊的人,問道:「所以益滁邊界這個樣子並非因為新政或是饑荒,而是好幾年前便一直是這樣了?」
范守承嘆了一口,因喘疾氣有些重:「不錯,老夫為官數十年,未能改善邊界此狀,如今手底下的人做出這種事,讓益滁邊界的情狀雪上加霜,實在是慚愧啊……」
聞言,季念收回探向左右的目光,道:「范大人一心為民,甚至不顧自己身體,何來慚愧,想來幾年前益州剛收回時,益滁邊界定是比現在要亂得多。」
范守承聽罷,回頭看了一眼季念,那眼神中未有流露讚許,卻似是因為她方才的話多停留了片刻。
季念神色平靜,微微垂下眼睫,表現出的不卑不亢顯得方才的話真摯而不摻雜一絲恭維。
默了默,倒是謝執笑著道:「當初益滁邊界確實是亂作堆了。」
季念愣了愣,剛抬眸想問什麼,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拄著粗枝做的拐杖從他們身邊走過:「哎呀,這不是范大人和謝大人嗎?」
老人無名,邊界的百姓都稱他為薛老,是第一批帶著回不去的流民在益滁邊界待下的人,救過好幾個快活不過來的人,所以邊界的百姓都信任他,也聽他的話。
老人一路走來都有人喊他問好,季念一眼便看出他算是益滁邊界有威信的人,待到謝執同他說了幾句話回來,她往謝執身邊靠了點。
季念壓低聲音:「我方才便想問了,你誆我呢?」
謝執也低聲:「我怎麼誆你了?」
「狐狸,」季念瞥他一眼,「薛老一下就認出你了,還有你方才說的話,幾年前益滁邊界剛起事的時候你來過吧。」
謝執沒說話,笑盈盈地默認了。
察覺她目光還落在自己臉上,謝執無辜地偏了個頭:「我沒說我沒來過,你也沒問。」
季念又好氣又好笑,指了指自己的臉:「我還跟著你一起把臉塗成這樣了,可我在你邊上跟著,誰不知道我的身份?」
她看著范大人沒塗臉就應該想到的,估計范大人也就是給他們面脂備著,沒真想讓他們用。
倒是謝執伸手抹了一把她髒兮兮的臉,笑了下:「挺好的,塗髒點,省得被人惦記。」
「……」
成二一路跟在後面,窒息地閉了個眼:「沒眼看啊……沒眼看……」
謝執聽到,回身:「一個人嘀咕什麼?」
成二朝謝執行了個大禮:「公子,您還是把我趕走吧,我跟著您和三小姐實在是渾身都不舒服。」
季念冷不丁被他逗笑了。
成二不嫌事大:「反正這回饑荒有三小姐幫您,三小姐肯定比我聰明。」
謝執把成二扶了起來,轉向季念:「你怎麼想?」
季念一臉正色:「我覺得成二說得有理。」
……
范守承看他們這一臉土色也不像樣,與薛老說完話回來,聽他們說要去洗把臉,喚了個人便讓人帶他們去了。
洗臉的地方在一個破屋子裡,是當初范守承在靠近水源的地方就近建的,方便取水做飯和分粥之類的,也算是益滁邊界難得乾淨的地方。
謝執洗得快,洗完後要等季念一道回去,但季念怕他與范大人有什么正事要談,硬是把人趕回去了,獨自一個人留下對著小水缸搓洗。
經過了今晨的那場鬧劇,范慎就沒再出現,聽說是被范守承關在佛堂中面壁思過了。季念也無意多想早上的事,在屋裡洗掉下巴上最後一撮,便打算回去了。
她剛擦淨手,還沒動,突然聽到似有人往這邊走近。
她本沒當回事,卻聽外頭的人抱怨了一句:「不就是說了幾句嗎?三哥哥也沒說錯啊,爹憑什麼讓三哥哥閉門思過!別讓我找到她!」
季念擦手的動作停了片刻,掀眼向聲音的方向望去。
外頭,說話者身邊一個丫鬟亦步亦趨地跟著:「四小姐,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吧,老爺不喜歡您來這兒,而且……」
女子瞪圓了眼:「而且什麼?」
小丫鬟唯唯諾諾地答道:「而且聽說她捐了三千兩,還是和謝大人一同來的,三公子不是說了嗎,謝大人對她……」
覷著女子的神色,小丫鬟沒說下去。
那女子卻是翻了個眼,嗤道:「這有什麼呀,她不是那個明順城主街上最有名的酒樓的掌柜嗎?那每日能賺多少銀子呀,賺那麼多銀錢,拿點出來分到我們益滁怎麼了?」
「而且,」她猛地剎住步子,鼓起腮幫子看著那小丫鬟,「謝哥哥對她有什麼想法這種話,你以後都不許再說了!」
女子抱臂停在木屋外,道:「你當她有多厲害?身邊連個丫鬟都沒有,就算是哪家小姐,也絕對不是受寵的那個。就這地位,謝哥哥就不能看得上她!」
第30章 拂面
身側的門突然打開。
聒噪一番過後的女子被嚇了一跳, 猛地噤聲往後倒退了一步。
季念剛洗完臉,她的五官本就生得清淡,如今未施粉黛, 無波無瀾地看著別人,平添幾分冷意。
那副生人勿近的感覺太過強烈,女子就隔在幾步外, 來來回回地打量:「你誰啊?」
那邊還在狀況外,季念卻是認出了眼前人。范大人有一獨女名為范曦, 是老來得女,今年方及笄,她看著面前的人, 再聽過小女子方才說的那些話,心中有了個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