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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很快,季念便知曉了范大人為何會如此。
方走進正廳,范守承看見兩人前來,帶著一個人走上前:「子卿,季三小姐,正好都在,老夫同你們介紹一下,這便是我昨日提起的小兒范慎。」
范守承剛說完,站在范守承身旁的人很快問了一句:「季掌柜?」
季念看著面前這個書生氣十足的人,覺得有些眼熟,努力回憶了一陣,遲疑地問道:「閣下就是……范三公子……?」
眼前的人和賭坊向她借銀錢的書生重合起來,季念萬萬沒想到,會在益滁再碰到他,而這個人就是范家三公子。
范慎行了一禮,轉向范守承:「爹,您怎麼沒提季掌柜也會來?」
聞言,范守承冷哼道:「我送信告訴你子卿要來家中,讓你晚兩日同子卿一路回來,你二話沒說一個人就提前從明順城趕回來了,我上何處給你送信?你還需要聽我說的話嗎?」
范慎被噎了一下。
安靜的間隙,季念轉向謝執:「他是……」她頓了頓,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倒是謝執說道:「賭坊。」
聞言,季念腦中的神經被人彈了一下似的:「你怎麼知道……」
謝執轉過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范慎注意到現在的狀況,先一步問道:「所以,季掌柜是和謝大學士一同來的?」
范慎長得十分白淨,於是那雙黑黝黝的眼珠盯著人時便存在感格外強,季念突然想起先前蘇翹對她說過的話,再看他如今打量著自己的神情,明白了個大概。
想來自己和謝執之間發生的事這位范三公子早已告訴了范大人,只不過范大人心裡雖有底,但並不打算插手,反倒是面前這位,看起來有些難弄。
「是,」季念大方承認,但也沒打算過多糾纏這個話題,轉向范守承,「范大人,不知我們今日如何安排?」
范守承特意只提了季念三小姐的身邊,便是以為范慎沒見過季念,本是沒打算讓他知道她就是覺春樓的掌柜。
范守承了解自家小兒子的脾性,並不打算讓他在此處將場面鬧得太難看,聞言走上前,遞給謝執和季念兩個土色瓷瓶:「這個你們拿好,老夫帶你們去邊界瞧瞧。」
如此便是帶過了,誰料季念和謝執剛接過那瓷瓶,還沒來得及問這是做什麼用的,范慎大步往前一跨:「季掌柜難道不知明順城諸多謠傳都是因你而起嗎?」
此話剛出,季念便餘光瞥到謝執上前了半步,她不動聲色地碰了下謝執,然後對范慎說道:「既然三公子都說了那是謠傳,又何必在意?」
謝執看了她一眼,退了回去。
范慎卻咄咄逼人:「可季掌柜身為女子,難道不知避嫌嗎?」
「不得無禮!」范守承喝了聲。
老爺子發起火來中氣十足,可范慎就跟沒聽見似的:「季掌柜身為女子,提出和離在先,和離後還先後與嘉裕侯,和他,鬧出這種傳聞,本就不成體統!」范慎指了指謝執。
「而如今離覺春樓鬧劇不到一月,你就與他同來同往不知避諱,說句不貞不潔亦不為過!」
哐啷一聲,刺耳的碎裂聲隨著范慎落下的最後一個字,在地上炸開。
瓷瓶落地的瞬間,謝執將季念往後拉了拉,碎片在他和范慎之間崩裂開來。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唯有謝執淡淡掃過地上的碎片,又看向范慎:「抱歉,在下手滑了。」
方才那點劍拔弩張的氣勢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砸得七零八落,范慎木然地張張口,沒說出話來。
都是文人,可謝執與范慎之間差的不止是他多讀的那些書,更多的是年歲的磨練和他高於常人的眼界,他站在范慎面前,什麼都不用做,便是能壓過他一頭的。
謝執踩在那碎片上,漠然地看著他:「三公子是先生的愛子,所以我不會多說,但季掌柜此次來奉的是今上的命,還望三公子日後說話能夠——三思。」
謝執說自己不會多說,但話說到這個份上,哪裡還需要多說。明明白白是在警告范慎,再多說一句便是在質疑皇上,已是不能更嚴重了。
一邊的范守承從謝執很小起便見過,極少見他發過火,從來見誰都是淡然處之的,今日范慎話說得的確是難聽,老爺子亦不想將場面鬧得更加難堪,沉聲喊了范慎一聲:「去讓下人來收拾一下。」
范慎:「我……」
范守承怒氣重了點:「去!」
范慎出去後,謝執轉身對范守承鄭重地行了一禮,范守承拍了兩下他的肩,深深看了他和季念一眼,也出去了。
人都散了去,正堂突然就空了。
瓷瓶中裝的是塊類似泥巴的灰土,摔在地上一片狼藉。季念從他身後轉到面前,抓起他兩隻手看了看,又低頭左右看了看。
謝執目光跟著她:「沒事。」
季念依舊抓著他:「真的沒事?」
「嗯。」謝執看看她。
季念才放開他,嘆了口氣想要說些什麼,默了默,卻只是走近一步,將頭抵在他肩胛,低聲說了一句「謝謝」。
謝執拍了下她的後腦勺,輕輕應了聲,然後道:「想說什麼就說。」
季念背脊僵了下。
其實她想問他,她明明都攔著他了,他怎麼還是上前了,他和范大人認識那麼多年,萬一鬧僵了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