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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立刻哭訴道:「大哥,我沒了夫君,你還要眼睜睜地看著我連兒子也沒了嗎?」
上個月,雙平縣縣令被處以極刑,姜寧憐傷心兩日便想開了,夫君哪有兒子靠得住,所以兒子是她的命根子,她怎麼可能和他分開!
姜寧熹不為所動:「既然如此,便讓鴻兒繼續住在鴻鵠院吧。」
他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繼續道:「我該去上朝了,你先回去吧。」
說完便急匆匆地離開了,姜寧憐難以置信,連忙淒悽慘慘地喊了幾聲「大哥」,他卻連頭都沒回。
大哥真的與她離心了……
姜寧憐閉了閉眼,隨手拿起一旁的書,正要狠狠地往地上摔,忽的驚醒,若是被下人看見傳話給大哥,只會讓大哥更討厭自己。
她惡狠狠地捏了幾下書角泄憤,臉上終於掛起了笑容,神色如常地離開。
一道屏風之隔的床榻上,許姝睜開眼睛,早在姜寧憐過來的時候她便醒了,本以為夫君聽了那番話會猶豫不決,沒想到他竟然四兩撥千斤地解決了此事。
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許姝揚起笑容,這下她是真的相信夫君和她們母女倆一條心了。
肚子忽然被踢了一下,許姝低頭,望著小小的弧度,搖頭失笑,差點忘了,還有肚子裡這個小傢伙。
懷孕八個月了,眼見著預產期臨近,她反而平靜下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有體貼的夫君與可愛的女兒,她的人生已然足夠幸福,最重要的是夫君從未動過納妾的念頭,一直潔身自好,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
或許上天也覺得她這一生過於順利了,所以讓她生產時去鬼門關走一遭,重回人間與落入地獄,皆在上天一念之間。
這一胎,上天會讓她經歷同樣的事情嗎?
她閉上眼睛,祈禱肚子裡的孩子可以平安出生,至於她……
盡人事聽天命吧。
五月初七,天色尚未熹微,許姝便覺得肚子一陣一陣地抽痛,該生了。
許姝正要拍醒姜寧熹,他便已經驚醒過來,顫聲問:「姝兒,是不是……」
許姝艱難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輕聲道:「千萬不要告訴願、願願。」
她不想讓女兒看見自己這幅模樣,今日女兒還要去書院上學,不能讓她驚慌失措。
這是他們一早便商量好的,所以姜寧熹聞言點了點頭,也冷靜了一些,吩咐下人去叫產婆。
以防許姝突然發動,半個月前產婆就住在隔壁了,一直等著臨盆,是以聽到消息之後有條不紊地準備起來了。
產婆與丫鬟四處走動,姜寧熹仔細盯著,時而看一眼被疼痛折磨的許姝,沉穩出聲:「你放心,有我在。」
許姝卻不想讓他在這裡,伸手推他,力道軟綿綿的,過了許久才將一句話完整說完:「有產婆就夠了,你在這兒是添亂。」
她偏頭看了看窗外,天色大亮,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撒下來,光線變得柔和。
她深吸一口氣,提醒道:「願願該出門了……」
每個去上學的日子,他們夫妻倆都會陪女兒用早膳,若是兩人都不在,她定會懷疑的。
姜寧熹眼含熱淚,顫聲道:「好,我去看看。」
他慢慢鬆開許姝的手,小心避開端著木盆的丫鬟與捧著錦帕的產婆,往廳堂走去。
廳堂中,姜如願早就等餓了,她看著滿桌的菜,想吃,卻又忍住了,爹爹娘親教過她,等長輩吃了之後她才能吃。
她咽了咽口水,閉上眼睛不再去看,可香味卻源源不斷地飄到鼻息中,她只好捂住鼻子。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爹爹娘親是不是在睡懶覺呢?要不要去找他們?
這個念頭剛起,門外便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她忙睜開眼睛,卻見爹爹一副焦急的模樣,再一眨眼,又和以前一樣了。
是她看錯了嗎?姜如願撓撓頭,不過她很快就不再糾結了,而是問:「爹爹,娘親呢?」
「娘親還在睡呢,」姜寧熹神色如常地笑著,「願願快吃,吃完了去書院,再不去便遲了。」
姜如願氣呼呼道:「還不是怪爹爹娘親!你們還沒我起得早呢!」
「是,怪我怪我,」姜寧熹忙給女兒夾菜,「小小薄禮,不成敬意,望願願大人有大量。」
姜如願頓時笑起來,甚是大度地原諒了他。
姜寧熹也扯起一絲笑意,不停給她夾菜,讓她快些吃。
爹爹好奇怪啊,姜如願一邊吃一邊想,他怎麼這麼著急?
不過她還是乖乖吃完了,吃飽之後看了眼刻漏,焦急道:「爹爹,我要遲到了,你去忙吧,我這就走!」
縱然心焦,但姜寧熹做戲做全套:「我送你到門外。」
姜如願噘了噘嘴,拒絕道:「才不要,爹爹走得太慢了,我要跑著過去。」
說完她便提著裙子往前跑,一陣風似的,姜寧熹便沒再堅持,示意玉珠跟上,等主僕兩人走得不見蹤影,他快步朝正院走去。
片刻後,拐角處倏然探出一顆圓圓的小腦袋。
姜如願探頭探腦地查看一番,壓低聲音道:「玉珠,快跟上我爹爹。」
「小姐,可是咱們快遲到了!」玉珠焦急地勸阻。
「不急不急,今日上課的夫子很好說話的,遲一會兒沒什麼,」姜如願氣哼哼道,「爹爹肯定有事情瞞著我,我要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