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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青樹根據傳令兵帶回來的戰報,迅速地調整著沙盤上的黑紅小旗。赤色旗幟像一張怒吼的獅口,相比之下,黑色的旗幟只有一點,簡直少的可憐——但,沒有任何人會膽敢輕視他。
換了任何一個人帶三千兵沖關,這種行為都叫送死;但他是楚淮,他是來贏的。
「啊呀,這誰幹的,是不是有什麼大病!」徐青樹怒道:「出門就是內湖!怎麼能往沙盤裡倒茶根!」
何三:「……」
「何三道長!」暮芸樂不可支:「恭喜你料中了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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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灰山脈,摘星棧道之下。
千餘精兵奔馳而來,馬蹄激起無邊塵土。楚淮胯|下的駿馬十分雄健,黑鬃垂順,通體沒有一絲雜毛。他的馬打了個響鼻,噴出變成白霧的熱氣。
楚淮看向眼前隱在迷霧中的高峰,從身後抽出一支響箭,他手中重弓拉開,深藍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來,對準了棧道入口。
「都督,」這次出征,楚淮身後一個泰姓副將出列,此人心思縝密,早在楚淮攻陷長安之前就已經趕來投奔,曾多次在關鍵時刻諫言:「事情恐怕不大對。」
楚淮這一箭沒有射出去,但也沒有收回來。
泰副將知道這是讓他說話的意思,立即道:「摘星棧道如此重要,顧賊怎麼可能連一個人都不派過來守著?這其中必然有詐!」
另一個參將姓黃,不贊同道:「顧賊從牧州出發來此不過十日,他根本就來不及在摘星棧道設伏!」
楚淮弓弦一松,箭收了回來。
「我們出發之前,裴夫人用瓷瓶通過水路給顧安南送了一封信,向顧賊告知了我們要出征的消息。」泰副將蔑視道:「顧賊的準備時間遠比你想像得要長。」
是那隻裴璐借著摔倒的機會,偷偷送入流水的白瓷瓶。
楚淮當時就發現了,只是沒有做聲。他著人將其打撈了上來,卻無法確定是不是還有同類的消息已經送了出去。
「什麼?」黃參將只驚訝了一瞬,依然十分篤定:「那無所謂,摘星棧道絕對沒有顧安南的人。」
泰副將冷笑:「黃大哥,『拋開事實不談』是吧?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真要是出了事你負責嗎?!」
「顧安南有留在我們軍中的眼線,難道我們在他那邊就沒人?」黃參將從袖中摸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火漆筒:「顧賊尚未奪得牧州之前,我們的人就已經在那裡潛伏了——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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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路,萬難峰下。
「大帥,是我的失職。」張鴻扶著船欄站在顧安南身後,面色慘白:「方才有人來報,說此次隨行的奴隸莫斐已於昨夜秘密出營,如今動向不詳。」
顧安南回身。
「我擔心……」張鴻木然道:「他原本就是楚淮方面的探子,只怕摘星棧道那邊是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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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星棧道入口。
黃參將看著泰副將拆看那火漆筒,勾著嘴角道:「他叫莫斐,原本在裴璐裴夫人手下,一直負責的是牧州當地的信報探查;夫人跟隨都督之後,此人自然便都聽都督指揮。」
莫斐。
白虹別莊裡,便是此人接應了裴璐派來的裴氏女,若是沒有他這個在符盈虛手下潛伏日久的「莫掌事」,今日事情只怕還會更難。
此人心思之圓滑,手段之高超,遠超絕大多數普通謀士,牧州易主之後,竟然還想法子在顧軍之中留了下來。
黃參將一直負責這些消息往來,對這些「本職工作」可謂是爛熟於心:
「先前咱們派去牧州找符盈虛協談的女子曾沿路記下地形地貌——她死以後,這些消息也都是莫斐想辦法送出來的——不然你以為咱們此次在崖州外圍因何能如此順遂?」
泰副將臉色不愉:「黃大哥說重點吧。」
「重點就是,」黃參將看向楚淮背影:「此次莫斐在顧軍中負責糧草協調。他說顧賊能在十日內調動如此龐大的軍隊已是極限,根本就沒有餘力派人在此駐守!」
泰副將也急了:「你自己聽聽這像話嗎?!換了你是顧賊,這麼好的棧道你會不用?!」
「他當然用了。」黃參將指著火漆筒道:「他把這裡用做了他的運糧道!」
泰副將明白了。
如果按照顧賊的意思,此刻棧道上應該都是糧車。說起來也算聰明,若有糧車在,棧道自然是堵得滿滿當當,就算他們這邊一路殺過去,時間也已經來不及了。
但,既然那個勞什子莫斐正好負責運糧,他只需把糧車攔下不讓上——這是和己方商量好了,要在摘星棧道大開方便之門。
莫斐答應,要做一把為楚軍開啟摘星棧道的鑰匙。
黃參將見他不吭聲了,臉現得色,拍拍他肩膀道:「走吧,莫斐會在前面接應我們,待下了棧道,咱們就能繞過歸雲關直入崖州。」
楚淮始終沒有說話,只是聽著,他沉默地驅馬向前,這已經表明了他的態度。
黃參將的臉色越發得意,泰副將被他壓了一頭,又不好直接發作,只能去罵顧安南:「什麼天降破軍星,顧奴兒驕狂豎子,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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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中暖閣。
「殿下怎麼還笑得出?」徐青樹急得臉色發紅:「摘星棧道的位置太偏,大帥顯然是來不及派人往那邊去——這下可怎麼是好?一旦讓楚賊上了棧道,崖州就徹底守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