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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鴻目光有些奇異:「他出兵的時候……只收到了一封信?」
「是啊,怎麼了?」何三道人:「我們到了南境才得了你第二封消息,不過我沒看見那個。」他似乎反應過來了:「鴻啊,你第一封信上寫什麼了?」
「分析利弊都在第二封信上,」張鴻目光閃了閃:「第一封信十分簡要。」
『帝姬有難,遲則必死。』
何三「啊」地一聲,書房內,兩個軍師幾乎同時陷入了沉默。
半晌,少年軍師清朗的聲音說道:「若他真是你說的那個反應,我只怕大帥當時根本就不知道『利弊』兩個字到底怎麼寫。」
他有些發愁地想——
這狗娘養的顧大帥,平日裡在弟兄們面前混似個沒正形的流氓,誰能想到竟然還是個情種!
「現在想來,軍中知道主母就是帝姬暮芸的人也不多,老顧若是真想抓著殿下當招牌,這又是何必!」何三又開始發愁,只覺得白頭髮唰啦唰啦地往出長:「老顧啊老顧,你他娘到底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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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想,那也沒什麼緊要。」顧安南沉沉地看著對面嬌小的人:「反正你也從不把我當一回事。」
「我也用不著你回答,」暮芸久居上位,語氣中有種皇室獨有的輕緩和冷漠:「自然是因為抓了我在軍中,對你這個反賊有著天大的好處。」
顧安南張了張口,最後又閉上了。
他只是看著她,什麼都沒說。
徐青樹聲音都打顫了:「那個那個,一會兒進城我得出示文牒,小的先出去……」
「你不信?」暮芸不閃不避地逼視著顧安南,看也不看地一手拉過徐青樹的衣領:「敢問這位小哥,牧州符盈虛有沒有下令在牧州附近搜捕我?」
徐青樹夾在他倆中間,嘴皮子都在抖:「我我我……」
顧安南:「說!」
徐青樹嚇得兩行眼淚唰一下就落下來了:「是,早前殿下在北菸草原失蹤以後,牧州這邊就已經以選秀之名明里暗裡地拿著畫像搜查殿下好幾輪了。說是只要芸殿下還活著,必定是要往長安方向去,牧州既是她必經之地,就肯定是逮得住的。」
暮芸冷笑:「你聽見了?想抓我的不只你一個。」
徐青樹擦了把眼淚:「這也不單是牧州,如今三十三州都亂了,舉凡是舉兵起事的,除楚淮那惡賊與殿下有血仇外,誰不想找殿下做活招牌?這也,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嘛……」
「說得好!」暮芸冷聲道:「便是你我此次出行之前,你那位鴻軍師也勸著我,與其花心思去收攏大荊殘兵,不如直接跟著你們。」
這天大的好處,說起來不過三點:
其一,如果有暮芸在,那麼這支起義軍不再是「謀逆反賊」,而是「勤王軍」了。他們大可以說是芸殿下授予了他們「給大荊復仇」的權利,從此以後名正言順,無論打誰都能挺直腰杆
——此為「正軍名」。
其二,當年暮芸以孤女之身力挽江山,這半壁江山的子民全因她的堅持也才保全了性命。再後來,她為著家國主動前往匈奴和親,全天下都念著她的好。只要有了暮芸的支持,在老百姓心裡自然就要比別的起義軍高出一籌
——此為「得民心」。
最後,為的便是尚在堅守的那一十三個大荊州府。
要知道世道雖亂,卻也還有忠臣良將守著大荊朝最後的臉面。這一十三州的長官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年輕——他們都是帝姬暮芸逐漸掌政之後親自篩選出來的人,各據一方守住民生。
這十三個布政司使如今雖未必還聽一個衰落王朝的帝姬的話,但多少還會念她的舊情。再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將來他們不得不投靠眾多起義軍中的一支,投靠芸殿下在的那一個,總不至於讓人戳著脊梁骨說一句「背信棄義」,將來去地下見了祖宗,也有一個「忠君忠主」的好名聲。
——此為「得疆土」。
是以這普天之下的逐鹿群雄,沒有人不想要暮芸。正如她自己所說,乃是一塊有百利而無一害的「活招牌」。
「你不過是占了個先手而已,」暮芸垂眼,過於濃密的眼睫將她靈動的眼睛覆上一層暗影,看起來冷漠又薄情:「可別再提過去那些兒女情長了——顧安南,咱們都是腥風血雨里活下來的人,如今天下狼藉,誰還會想著那種事?」
是啊。
可得有多麼蠢,才會不斷為對方找著傷害自己的接口呢?
「我會幫你拿下牧州,權當是謝謝你從欒提頓手裡救了我。」她偏過頭去不看他:「然後我就會走,將來沙場相見,你若有本事,儘管一槍挑了我,到時候成王敗寇,我暮芸絕無怨言。」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徐青樹(流淚.jpg):「臥底工作真的好難……啊呀,這什麼東西?扎到我腳了呀!」
顧大帥:「……」
徐青樹:「大帥大帥,這碎了一地的玩意兒,莫不是您的玻璃心吧!」
顧大帥:「……給老子滾!」
第28章 國破山河在(五)
徐青樹今年二十有二, 乃是一個端端正正的年輕人。
在跟著他們家顧大帥起事之前,此子常年習武,乃是個衝鋒陷陣的好苗子;無奈天生長了一副白嫩嫩老實孩子的模樣, 誰看了都不怎麼會懷疑他,便被安排在牧州城中成了一枚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