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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匈奴騎兵跟在他身後,發出野獸般振奮的嘶吼,他們就像是夜幕里衝出的貪狼,牙尖爪利,貪婪的口涎還帶著腥臭之氣,有種近乎原始的凶蠻。
匈奴騎兵來得太快了。
快得就像是一片沉甸甸的黑雲,以萬鈞之勢向著孤島般的營帳地飛奔而來!如同從天而降的巨石,如同避無可避的劫難。
豁延的馬蹄,距離營帳地只余不到百步。
這一刻,時間仿佛被拉得無限長,天幕中轟然一響,雲層中閃過一道通天徹地的怒雷;耀目的白光閃徹天地,在雷聲即將炸響的瞬間,這天地竟有那麼一瞬,靜得令人膽戰心驚。
砰——
砰——
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自己猛烈的心跳聲。
這一刻,豁延忽然在冥冥中感受到了一點不詳的預兆,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麼感覺,仿佛是沉默的天神正在觸碰他。
豁延不知道的是,這種「天神」,就是中原人所說的命運。
「衝鋒!」豁延只能用盡全身力氣去抵抗這種不安,他厲聲大吼:「殺光荊羊!」
他的馬率先踏碎了營帳地的木欄,幾乎是暢通無阻地闖入了這密密麻麻的營地中,可就在他衝過最前面一排的營帳時,他忽然感受到了來自身後的注視——
豁延看見了一個女人。
她站在營帳後,手中不知按著什麼東西,忽然對他莞爾一笑。
「你好呀,蠻子。」
女人手腕一抖,露出了營帳下的東西;就是這個瞬間,豁延忽然感到胸腔一涼。
那女子對他笑道:「來生見。」
艷蓋萬物,美如蛇蠍。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顧哥:「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政客,只是單純地想利用她,時機一到就會殘忍地將她殺掉。」
半個月後:「我是個沒有感情的政客,只是單純想利用她。」
兩個月後:「我只是個沒有感情的……」
半年後:「我只是個……嗯?阿芸你餓了?我給你下碗面吃好不好?」
第5章 公主與悍匪(五)
豁延甚至都沒能反應得過來。
在他不那麼長的一生里,他始終居住在大漠中,見過的最鋒銳的東西,頂天不過是用精鐵打造的彎刀。
他又怎麼能知道,這世上有種專為女子打造的□□,雖然只能發出一支金釵般大小的短箭,但只要塗了毒,就能在頃刻間取人性命呢?
更何況暮芸這一支還是大荊朝技藝最精湛的匠人們研造的,其上淬的毒千提萬煉,為的就是在關鍵時候給他們的帝姬保命。
可見這世上有些人,總是要死在見識不足上的。
豁延心口處傳來難以抑制的劇痛,他大吼出聲,想要翻身下馬,卻直接從上面栽了下來!就在即將落到地面的瞬間,他忽然感到脖頸被什麼東西緊緊纏繞住了!
「雲姑娘!我中了!真的中了!」
少年姚諒漁繩出手,一套即中!他死死拖住豁延,動作飛快地鑽入了另一個營帳又飛快地鑽出來,對著暮芸喊道:「可以開始了!」
暮芸對他一點頭,而後手臂輕揚。
下一刻,豁延整個人竟如同待宰的牲畜一般,直接被橫著拖了出去!他平生第一次有了真切的瀕死感覺,掙扎著向前看去的時候,卻發現拖著自己沒命般前進的,竟然是一團「火」!
熾烈的火焰熊熊燃燒,豁延在劇痛中,好像看見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荊人。
他這輩子也沒什麼愛好,最喜歡做的就是屠掠邊地的荊人。豁延有種特殊的癖好,那就是將荊人那些細皮嫩肉的小孩活著架在火上烤——尤其是小孩。
荊人的孩子嗓子細,也沒點骨氣,活生生燒死的時候,最能讓豁延感受到那種類似征服的快樂;有時候他看著那些小孩,覺得荊人真的很噁心。
他們那麼瘦小,那麼孱弱,生命就像蟲子一樣薄,卻偏偏可以占著水草最豐美的地方快快樂樂地活著,這到底是憑什麼呢?這些在火焰里喊得撕心裂肺的小東西,將來就會是那些美好土地的主人,匈奴的孩子那麼健碩,卻只能在大漠裡吃沙子。
天神是多麼不公啊。
那時他這樣想。
他從沒有想過,原來火焰竟是這麼令人害怕的東西;或許他也沒有想過,天神,也許真的是公正的。
來者,必報。
死於火下,就是天給他的懲罰。
這一切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豁延的屬下們驚怒交加,卻根本反應不及,他們打著呼哨要衝上來救主,卻都被眼前的一幕給驚住了——
那些所謂的營帳,竟然只是被隨意支起來的白布,每個「營帳」後面都站著一個穿著軟甲的荊奴,就在騎兵們踏進營地的瞬間,這些白布竟是被同時掀開,露出了下面藏著的大車!
但豁延的屬下們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
因為豁延被套著脖子,麻繩的另一端還掛在一輛著火的巨型馬車上!
姚諒剛才鑽入的那個「營帳」之下,竟是一輛整裝待發的馬車——如果匈奴的左賢王還活著,就一定能認出來,這就是大荊帝姬那輛風光無二,用來送嫁的六角金鑾車!
匈奴騎兵們根本就反應不及,他們一不知道該如何救下豁延,二不知道該如何對這些反扣著的大車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