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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抱怨了一句,又再次帶人去前方即將告破的貪狼門衝殺;黃參將在不遠處的地空門,也被烏鴉叫得心煩意亂:「這些鬼東西飛了一天一夜了,到底打哪來的?!」
楚淮耳朵動了動。
他身為指揮官,真正出現在最前方的時候並不多,甚至衣衫上也只濺了些微的血;他心思微動,開弓一箭,射下了一隻將要飛過頭頂的烏鴉。
那烏鴉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楚淮馬匹之側。他長刀一挑撿了上來,卻發現烏鴉腿上不顯眼處,綁著一個小小的蠟丸。
貪狼門。
楚軍副將泰倫身先士卒,本以為勝利在望,卻連一聲歡呼都沒喊得出來,就發現裡邊又來新的將領了——
那個被顧家軍喊了一晚上的「謝將軍」竟然親自來了!
泰倫喉頭一梗,他固然氣得想噴出一口血來,卻還保留著最後一絲清明理智;泰倫打馬回陣,給了楚淮一個普天下所有謀士面臨此情此景,都會給出的建議:
「都督,敵軍頑抗,即將入夜不利攻城,我軍睏乏已久,不如暫時撤回浠縣休整!」
他一抬頭,卻驟然對上楚淮飽含懷疑和殺意的目光。
泰倫膝頭一軟,冷不防從馬上栽了下來。他被楚淮這一個眼神嚇得遍體生寒,五內俱顫,卻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楚淮手中的蠟丸挫碎,大掌之下,扣著一張從裡面落出的字條——
「
泰黃二兄,
前日二兄所送信報,皆已收到。二兄在楚賊身邊潛伏辛苦,今夜務必引其至浠縣駐紮,千萬千萬!
顧,親筆,祝好。
」
楚淮兩指夾著這張紙片,眉目一壓:「泰倫,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泰倫膝蓋一軟,整個人委頓在了血泥之中,他恨不得將自己的心從胸腔里剜出來自證清白:「……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黯淡的夜色里,半瞎的顧大帥以綢蒙眼,高挺的鼻樑如削,唇角微勾,露出了一個笑。
「大!」匈奴小王子激動得滿臉通紅:「荊人都是瞎子!我帶人叩邊,必定能勝!」
欒提頓:「……?!」
# 得知真相後的欒提頓老父親內心:我兒子這智商怎麼回事,天亡我木蘇爾部啊啊啊啊……
作者有話說:
小劇場:
顧大帥天生雀蒙眼,一到晚上就看不見,為了裝*會故意在臉上蒙四指寬的黑布。不料這模樣過於俊俏,後被軍中少年們爭相模仿,天下大定之後更是蔚然成風,乃至年輕男子皆以黑紗覆眼為美。
數十年後,大單于欒提頓的最小的兒子以使者的身份去長安遊歷,回來之後突然發奮習武,說要恢復祖父的榮光。
「大!」匈奴小王子激動得滿臉通紅:「荊人都是瞎子!我帶人叩邊,必定能勝!」
欒提頓:「……?!」
# 得知真相後的欒提頓老父親內心:……我兒子這智商怎麼回事,天亡我木蘇爾部啊啊啊啊……
第62章 沙場秋點兵(七)
歸雲關上的士兵們忽然聽見, 從摘星棧道的方向,傳來了三聲急促的響箭。
一短兩長,是一個他們所有人都知道的信號。
「援兵來了!」
「是顧家軍!真的是他們!」
「顧家軍從棧道衝出來救我們了!」
仍在戰鬥的人抱緊倒在地上的屍身:「兄弟, 你看看啊——」血淚交織在一處:「大帥來啦!」
響箭響起的剎那,謝川流險些一個踉蹌栽倒在血水裡, 他好像重新活過來了似的,眼睛裡再次有了神采:
「通知全線!城牆上人留三分, 一十七個關口全數打開!其餘人等出城隨大帥圍剿殺敵!」
鄭令新也聽見了響箭,他整個人正被根麻繩斜著吊在城牆上拼殺,鼻子一酸,眼淚險些掉在了敵人臉上, 他狠狠抹了把臉, 掄圓了刀大喊:「大伙兒堅持住!大帥戰無不勝!」
「戰無不勝!」
他居高臨下,看見壯烈的夕陽下, 打著顧字旗的黑甲軍如同一道黑色的邊線,從世界的西邊勢不可擋地蔓延而來。
沖在最前面的青年將領脊背挺拔,眼覆黑布, 長刀橫臥在手,當世誰與爭鋒!
與此同時,縱貫十餘里的歸雲關大開十七關口, 無數披著同袍血肉的牧崖軍士瘋了一樣地衝殺出去!
兩側瞬間形成合圍之勢!
「他媽的, 」鄭令新眼淚不受控制地砸了下去, 一邊罵一邊笑一邊殺:「他媽的!」
原來等了整整一天一夜, 等得便是顧大帥親自帶人從後邊兜一圈上摘星棧道,形成此刻的必勝之勢!
「都督!顧軍合圍已成!我們只能撤了!」
所有楚軍早就打到了極限——歸雲關上的兵尚且能靠換防稍微喘口氣, 他們卻從連眨個眼的功夫都沒有。如今顧安南親自來了, 他們腹背受敵, 且不論是否還有打下去的力氣,實在是早就沒了繼續進攻的膽氣!
那可是顧安南!
生擒過大單于的顧安南!
「都督,撤吧!強弱易勢,我們都被顧賊算計了!」黃參將右腿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如今也不過就是勉力挺著,他帶著已經完全亂了的楚軍且戰且退到得楚淮身側:「我們還有馬,足夠跑到浠縣!那裡有之前抗匪的城圍,怎麼說也能休整一日,至少讓咱們的兵喘口氣啊都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