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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過就掀桌,這還是她少年時跟眼前這個流氓金吾衛學的。
「但要殺掉你符盈虛,談何容易?」鬥獸籠旁,那嬌小的身影走上前來,一雙纖纖玉手撫摸著巨狼的脊背——
那麼美的一雙手,卻未施丹蔻,手背上也有抓傷的痕跡。
是曇心。
「符狗,你想不想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她語氣近乎悽厲,聲音嘶啞,卻有種瘋癲的痛快:「你也知道巨狼只會攻擊被藥粉塗抹過的人,但你知道是誰為你塗上了這些東西嗎?!」
符盈虛的身體像條死魚一樣在地面上躍起,痙攣,然而巨狼在曇心的控制下,卻好似偏偏不想讓他就這麼痛快地死——
它當著他的面嚼爛了他的手腳,把血沫和骨渣噴在他的臉上;符盈虛眼中迸發出強烈的怨毒與驚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是那群姬妾。
是宴席剛剛開始時,上來伺候他的那群姬妾!
柔荑細細,丹蔻殷紅,但在指腹上卻纏綿著要人命的褐色藥粉——揉進他的鬢髮里,衣襟里,揉在他的要穴,揉在他的心口。
「齊姐姐出身桑戶,本已許人,大婚當日被你的人強行擄走;孟娘子今年才十九,你殺她夫家上下,還讓人當著她的面摔死了她的兒子……」
曇心一句一句地說著,淚水落在巨狼的皮毛上,那狼低頭,一口咬住了符盈虛的腰側,逼得他發出畜生般的悶哼。
「最後是胡姐姐。」那溫柔嬌美的容顏仿佛還在眼前:「你道她為何明知必死,卻還是要刺殺於你?」
暮芸的手在寒風中顫了顫,避開顧安南的目光,伸手去幫他系大氅的衣帶:「因為胡梅兒作為符盈虛的寵姬,無意中發現了那三十六個扶桑武士的存在,單單刺殺符盈虛是沒有用的,因為那三十六人必會阻攔。」
「所以,要殺你,必須先殺這些扶桑倭子。這些人長於遁術,尋常釣不出來。」曇心一字字對符盈虛道:「胡姐姐刺殺,正是為了將你那三十六條鬣狗引出來!」
唯有讓他們覺得符盈虛真的有生命危險,這三十六人才會現身;也只有現了身,才能有機會將這引狼的微量毒蝶散粉末也下在他們身上。
棲芸樓里唯一一個沒有逃命的婢女擦去了臉上的偽裝——正是那機靈的為暮芸換了裴氏女墊子的女子——也是三十六武士圍攻顧安南時,在人群中悄然走了一圈的婢僕。
她扶著門邊安靜地走了出來,目光盈盈。
是許蘭兒。
符盈虛已經快死了,他的老僕被狼擋著沖不進來,只能在外面嘶喊;符盈虛只剩下一半的喉嚨不住往上反著血沫,他抬起僅剩的一隻手指向場中的暮芸:「芸……詐……」
「顧大帥將在今夜發動總攻,你那個裴氏女也幫你把這信息探出來了——所以你才不再需要馴獸師,才把我當成個垃圾一樣送出去給別人做小妾。」
「可你若不在這慶功的白虹宴上用六角籠,我又怎麼能殺你呢?」
曇心伸出腳踩在符盈虛的額頭,巨狼立即用頭去蹭她。
「大概是天要亡你,」曇心摸了摸巨狼的頭,伸手接住了一片飄飛的雪花:「竟然讓我遇見了芸殿下。」
作者有話說:
女性復仇群像
「我中原女子,寧死不屈。」
稍後四點還有一更~
第45章 風雪見白虹(十)
那日在西大街上, 暮芸只聽了不過幾句話,就已經將前因後果並利害關係想了個明白;待得第二日見了城防圖,便通過曇心同幻園眾女搭上了線, 設下了整個環環相扣的暗殺計。
她需要殺掉符盈虛,幫顧家軍打開內城;
而幻園裡面, 便有這麼一群渴望復仇的女子。
所以那日即便暮芸沒有意外地被捉進幻園,她也會想辦法進去一次, 正是在那個住在竹海聽心的夜裡,她安頓好了胡櫻,又在月夜下出門去見了她的姐姐一面。
「妾身見過殿下,」胡梅兒確有成為第一寵姬的資本, 月光之下, 她溫柔得就像一泓水:「還望來日山河如故,殿下為我父正名。」
暮芸答應了。
但在這個近乎完美的計劃中, 還缺一個能讓符盈虛激動到盲目,也得意到盲目的餌。暮芸本想用自己,但她也沒想到顧家軍竟然當真如此悍勇, 用這麼快的速度就攻下了外城。
那麼就沒有誰能比顧安南更適合用來釣出最終的殺器——也就是「鬥獸籠」了。
要是認真說起來,這個計劃實在曠日持久,最早要延伸到忍辱負重的胡大人將嫡長女送進幻園以圖刺殺。
胡梅兒不僅要曲意奉承符盈虛, 更要在暗中與幻園眾女結下生死之盟, 再聯合住同樣要為家人復仇的馴獸女曇心。這中間充滿了各種各樣難以預料的意外:
比如胡梅兒在第一次試圖刺殺時, 意外感知到了三十六扶桑武士的存在;比如整個計劃的核心曇心突然被送出幻園;再比如裴氏女這個奸細的出現, 讓符盈虛掌握了顧家軍準確的攻城時間,這鬥獸籠險些沒能出來。
但這群柔弱的女性, 卻從沒有想過放開彼此的手。
她們想盡各種辦法, 甚至連生命都可以拿來當一塊墊腳的磚石, 只為了最後的一擊必殺。
或許正如胡梅兒所說,她們所求不過一件事——
「吾為天下誅此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