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頁
顧家軍的幾個頂頭將軍開始跳大神似的在原地亂蹦,士兵們卻根本見怪不怪。
小事,大帥是有點活潑,問題不大。
剛剛回來的白衣男鬼呂太白:「等等!發生什麼事了?你們跑什麼?!要水?我身上沒水啊酒行嗎?」
徐青樹整個腦子都是懵的,一看見水囊,也顧不上聽呂太白說了什麼,唰地一下將他腰上別著的葫蘆解下來,嘩啦一下對準顧安南驅鬼似地一潑!
「……」
顧安南氣得笑出來了:「你們謀殺主帥的手法挺別致啊?!迷煙!迷煙人呢?」
「這這這,」銀煙大師終於找到清水了,讓亂七八糟的牧公重見了天日:「阿彌陀佛,現在沒事啦。呂先生嚇了貧僧好大一跳——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
呂太白這才想起自己的正經事,對著濕淋淋的顧安南劈頭蓋臉地說道:「咸陽的事我好像查明白了。」
顧安南進了軍帳,直挺挺地往硬邦邦的板床上一倒,氣若遊絲道:「說。」
銀煙和尚毫無愧疚,招呼著其餘幾個沒良心的將軍呼啦啦從營帳里退了出來:「走走,讓他好好休息休息。」
徐青樹:「可是我還得照顧大帥呢?」
「滾!」顧安南吼道:「再讓你們照顧一會兒,你大帥就他娘的歸西了!」
球球蛋蛋的將軍們一溜煙滾出去了。
顧安南撲在床|上:「說。」
呂太白坐在他床沿,神色有些複雜:「當時你在聆風縣拖了具屍體,把自己的信物都放在他身上了,然後點了把火是吧?」
顧安南一翻身,肅容道:「怎麼。」
「能表徵身份的東西全留下了嗎?」呂太白攥拳在鼻子下面一抵:「有沒有什麼帶走的……私房物?」
私房物?
顧安南冷笑:「後來何三在亂葬崗撿著我的時候,我身上乾淨得跟要投胎似的,還能有什麼沒放下的東……」
他說著說著,神色一變,話音一頓。
呂太白立即探問:「是什麼?」
顧安南神色幾變。
「是只髮簪,我磨的。」他抬起深深的眼:「怎麼了?」
簪頭是滿大街常見的祥雲紋樣,也沒有刻字,算不上什麼能表徵他身份的物件,再說除了他自己以外也沒人知道這簪子的存在,就是放在那屍身之上也沒什麼意義。
所以他帶出來了。
當時瀕死的顧安南還存著一份私心,想著若是能從這個死劫里逃出去,將來他一定要將這帶血的簪遞到她面前。
答應了她的事,樁樁件件,他都做到了。
包括這支她想要的簪。
「但出火場時匆忙,不知掉在何處了。」顧安南一下就反應了過來:「你找到這東西了?它在誰手裡?」
誰能在火場中拿到這支簪子,就代表誰是那些黑衣蒙面人的主人!就是秘密救下他的人!
呂太白神色複雜,顧安南似有所感,瞳孔隨著主人跌宕的心緒瞬間放大。
「這都好幾個月了,」呂太白搖頭嘆道:「你就沒見過它嗎?」
------
焦玉簪在吳蘇的霧氣中泛著黯淡的光芒。
它半黑半潔,簪在如雲烏髮上,沉默得像一段被掩埋的真相。
一隻玉手將它從發中抽了出來,攏在手掌上把玩:「下這麼大本錢,看來你和海聖人的舊怨還不小——要不要說說看?這其中或許有什麼誤會。」
鍾夫人為了不與顧家軍合作,甚至連資助匪患這種陰招都使出來了。可見若不將這兩樁仇怨化解,今日確已走進了死局。
「我沒興趣對一個小輩說當年事。」鍾夫人掩袖啜茶:「我倒是想問問,您今日來用的是什麼身份?」
暮芸抬眼。
「是亡國帝姬,還是牧公夫人?」鍾夫人語氣放緩:「又或者,是明菀錢莊莊主。」
暮芸明白了。
前兩個身份都不足以讓同時和朝廷與海聖人有仇的鐘夫人同自己談合作——如今仍能坐在這裡對話的,唯有明菀錢莊莊主。
鍾夫人能用吳蘇的進出貨權限轄制住吳蘇商會,但手裡握著一大堆國債的明菀錢莊又何嘗沒有屬於自己的籌碼呢?
若非如此,前日渡芳口上,溫瀾樓的龔財神等人就不會恭恭敬敬地擺宴席請她了。
「昨天晚上,我下榻的宅院遭人盜竊,貴重的東西卻一樣也沒有丟。」暮芸看向旁邊的罪魁禍首:「你說這伙賊是在找什麼呢?」
那還用問嗎?
當然是象徵她身份的重紋蓮花令。
若是當時便能找到這個令,暮芸相信鍾薇現在就會直接把自己剁成肉泥,然後將明菀錢莊據為己有。
「就是因為找不到,所以才願意同你談。」鍾夫人毫無愧色,甚至有點坦蕩:「平心而論,我兒夭亡時你年歲還小,只要今後你不代表朝廷,我願意與你合作。」
明菀錢莊與吳蘇商會強強聯手,確實兩面得宜。
暮芸失笑:「我這輩子是沒法不代表朝廷了。」
「怎麼不能?」鍾夫人目光沉定,看過來時自帶威懾。這一下強弱異勢,暮芸竟是處於了一生中為數不多的下風:「你以帝姬身份假死,脫離顧家軍——」
她緩緩站起身來,一字字說道:「再以明菀錢莊莊主的身份,嫁進吳蘇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