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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
溫瀾酒樓整個都被快要倒掉的船帶著開始搖晃,本就是木質結構的樓體,形狀又奇特,風大些都會搖,哪裡禁得住這樣的巨力?而且崖州的樓船內里本就是戰船的結構,又結實又沉重,在這麼近的距離下進行拉扯,很有可能會毀掉潮生樓!
樓上商會的貴賓們也顧不上看熱鬧了,全都跟著慌亂起來。
那金繩少年正是姚諒。
他受了顧安南的教導,手藝越發精純,須卜思歸一招得中,姚諒顧不上跟著歡呼大叫,立即招呼船工們幫他將金繩牢牢固定鐵質的船欄上!
這一手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暗壩越是上升,大船側翻得就越厲害;大船越是側翻,溫瀾樓就越是岌岌可危!
「鍾公子,求求您了快讓人將暗壩放平吧!」
溫瀾樓底層的客人們實在太多,外面又擠滿了來瞧熱鬧的百姓,一時之間竟是堵得水泄不通,根本無從撤退。頂層的商會貴賓們徹底怕了,唯恐這樓真的被崖州眾人扯倒,自己也跟著丟了小命。
「是啊鍾公子!要是樓真的塌了這下邊的百姓也活不了啊!咱們兩家可還有生意往來在,就算小老兒求您了,快將暗壩撤下去吧!」
「帝姬遠來是客,咱們哪能這麼沒規矩!鍾褚公子!快快住手讓帝姬下船吧!這要傳出去了,豈不讓中原各州都笑話咱們吳蘇啊!」
鍾褚臉色鐵青。
帝姬連個面都沒露,竟已逼得他手底下的人反來求情;本想利用暗壩讓那不知羞恥的帝姬在他手底下吃個天大的虧,不料此刻騎虎難下被架在火上的人竟是自己!
「我便不讓,那又如何?」鍾褚牙關咬得死緊:「一座樓而已,我鍾褚還賠得起。」
船側得越發厲害,方才還一片歡欣的溫瀾樓里尖叫聲聲,須卜思歸盤膝坐在琉璃頂上,一手按著膝蓋嘻嘻笑道:「樓子值個什麼錢,」她另一手隨手掀了片瓦,眯眼往鍾褚腳底下精準地一擲:「噯,要是樓里的人都砸死了,你又咋個賠?」
琉璃隔著這麼遠的距離被摔過來,簡直像個巨大的「暗器」,崩裂的碎片將鍾褚衣衫都劃破了,其中一片琉璃擦著鍾褚的喉結飛出去,留下一道細細的血線。
「啊呀啊呀,」須卜思歸手指在繃緊的金繩上一彈,得意得眉飛色舞:「我怎麼好像聽見樓在吱嘎響呢?」
溫瀾樓頂層的商會貴賓們更害怕了,但下面堵得水泄不通,他們也不能直接跳樓,真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一個個雖然不好直接對鍾褚破口大罵,但那些如有實質的眼神也跟罵人差不多了!
「鍾世侄,快別犟了!你如此欺辱來客,將來誰還敢同我們吳蘇做生意?!」
「看來少主是不打算理會咱們的死活了,還是抓緊想辦法下去吧!」
鍾褚偷雞不成蝕把米,只覺得連牙根都在發癢,但各商會的下屬們連番催逼,這個頭他是不點也得點。
「撤、暗、壩。」
他終於揮了揮手,被按頭親自撤開了自己精心準備的下馬威!
數百名船工在岸上一起用力扳動機關,水底如同巨龍般的長壩漸漸重新隱沒入河底,大船回落回水平面的瞬間,須卜思歸像只大猴子似地倒著往溫瀾樓里一掛,隨手扯掉了一塊窗簾往金繩上一甩,整個人又飛一般地順著繩索滑了回去,穩穩噹噹地落在了大船的甲板上。
驚魂一場,岸上的百姓終於在極度緊張里回過神來,都為須卜思歸大聲喝彩!
他們何曾見過這樣英武的人物?早聽聞牧公手下能人輩出,原來真的都和話本子裡那些飛天遁地的豪俠一樣啊!
眾人心頭不約而同地想,連一個手下人都這麼有本事,帝姬當真是深藏不露。
話本里有英雄大俠,自然就有小肚雞腸的反派壞人,平白要給人下馬威做刁難的鐘褚自然而然地就被對號入座了,一時間岸上嬉笑指摘,幾乎全都在看他們這位太子爺自作自受的笑話。
鍾褚的臉色越發不好看。
今日若是輸給暮芸,可不單單是臉面名聲的問題——鍾家早已得了消息,她暮芸就是那聞名遐邇的明菀錢莊莊主。
若真讓她在吳蘇立住了腳,將吳蘇商會這些人都弄去給顧安南效力,那麼將來可就沒有他們鍾家什麼好日子過了。
「殿下好本事。」鍾褚舌頭頂了頂腮,摺扇輕擺:「吳蘇鍾氏早聽聞殿下要來,已先備好了薄禮一份,還望殿下笑納。」
原本正要接引大船停住的船工們全都停了手,那原本要被送上大船接人下來的棧道也被收了回來。
鍾褚拍了拍手。
鍾家的家僕抬上來十箱足金,整整齊齊地被推了出來,又像打發叫花子似的,扔到了一艘窄小破舊的漁船上。
「殿下不就是想要錢嗎?」公子鍾褚傲慢道:「看在殿下守長安的面子上,呵——拿上錢,請回吧。」
溫瀾潮生二樓中,商會中人的臉色越發精彩了。
帝姬來吳蘇,是請鍾氏資助牧公打天下,所費何止巨萬,如今鍾褚只拿十箱金子出來,就跟扔兩個銅板到乞丐碗裡沒有太大區別。
那可是帝姬啊。
可是牧公親口認下的主母啊!
眾人有人膽寒,有人不忿,有人好奇,有人卻忍不住想要看好戲,一時間所有目光都聚集到了大船的那處小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