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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他們鍾家就是吳蘇的土皇帝,所有的生意流水都逃不過鍾家的眼睛——明菀錢莊固然是聲勢浩大,但他們帳面上有多少現銀,鍾褚心裡一清二楚,能用金銀將這條「棧道」填出河面就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
他倒要看看,今天帝姬要怎麼從船上跳下來!
「怎麼,您的門面扯不上了?」鍾褚手中的扇子狠狠抖開,他痛痛快快地笑了一聲:「要不要我們鍾家借點銀子給您周轉?」
「用不著。」暮芸的目光似有還無地往溫瀾樓里一瞟:「早聽聞吳蘇商會最是仗義,這裡邊還有一位龔財神,是也不是?」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明菀錢莊裡事先已經收到飛鴿傳書的掌事們齊齊出發上了溫瀾潮生二樓,將十餘道精緻的信箋送到了商會主事人們的手中。
箋上一雙重紋蓮花,姿態舒展,栩栩如生。
鍾褚不以為意。
難道她是想和商會借錢擺譜?
簡直是異想天開!
「好叫殿下知道,」鍾褚負手道:「我們鍾家還算有點小買賣,在商會不才占著個頭名。」商會這些人可都指著他們鍾家的商路過日子呢,誰敢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打他鍾褚的臉?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了。
因為溫瀾樓里當真有人站了出來,最先挑頭的就是那個一向不怎麼服管的古家小娘子!
「我名古嫣,仰慕殿下高義,願出三千兩銀助殿下上岸。」一身素裝的古嫣在溫瀾四樓越眾而出,聲音清脆:「還望殿下成全。」
暮芸戴著翠玉扳指的手對她輕輕招了招,含笑瞧了她一眼,登時就將對方的臉給瞧紅了。
鍾褚厲聲道:「古小娘子是不打算在吳蘇過日子了嗎?」
然而在古嫣身後,龔財神竟也走了出來!
「殿下好手筆,」龔財神眉頭的肌肉不受控制地跳個不停,臉上卻仍然帶著生意人獨有的熱情笑意:「龔某不才,願出兩萬兩銀接殿下登岸。」
龔財神也發話了!
這一下,收了信箋之後原本就在抓耳撓腮的商會掌事們立即下了決定,紛紛站出來表態,連聲催促家裡的下人去搬錢出來!
鍾褚扯過下屬的衣領:「到底怎麼回事?!」
下屬顫顫巍巍地答道:「是,是殿下派人告訴掌事們,說天下太平的時候,商會掌事們各自在明菀錢莊借了多少錢,存了多少錢,那都是數也數不清的。如今……」
鍾褚:「說!」
「如今世道亂了,他們也瞧見了,明菀錢莊的現銀就這麼多!他們存在明菀錢莊的紙交子早就成了白紙一張!」下屬吞咽口水,覷著鍾褚可怕的臉色,一咬牙道:「殿下說了,若是他們將來還指望著能將自己存在錢莊的身家取出來,今日就得想法子先讓她順利登岸!」
總而言之一句話,世道亂了,銀莊要倒——你們要是還想有朝一日能把存的錢兌出來,就得先讓銀莊主人上岸!
「簡直無恥!」鍾褚只覺得渾身寒毛都被氣得根根豎起,恨得咬牙切齒卻拿她無可奈何:「她一個欠錢的,怎麼反倒成了大爺了?!」
確實無恥,但從某個角度來說,也算無敵了。
不由分說地用利益將所有人綁上賊船,這一招,還是暮芸和建立九郡貿易圈的顧安南學的。正所謂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縱便對方背地裡氣得牙根發癢,卻也不得不一心一意地維護著他們的共同利益。
這種手段雖然充滿了銅臭味和嬉皮笑臉的味道,但暮芸心裡一清二楚——這是顧安南在天下眾起義軍勢力之中獨一份的仁善。
他只是將所有人拉上賊船,而不是像楚淮那樣,將所有人殺在船下。
有了商會眾人的支持,源源不斷的金銀流水般地送入「流水」中,短短一個時辰之內,吳蘇的百姓們就見證了一條活生生的金銀路的誕生!
暮芸在萬千歡呼之中,踩著驕陽的餘暉,踩著燦爛的金山銀山,踏著鍾褚低入塵埃的臉面,一步步踏上了吳蘇之岸!
她每走一步,鍾褚都覺得被她踩著的仿佛不是金銀,而是自己的脊梁骨,疼得他幾乎要大罵出聲,可他偏偏一個字都不能罵,不然只會讓他顯得更無能,更可悲。
他們鍾家在吳蘇說一不二了數十年,如今帝姬不過是第一次露面,竟然就動搖了他們的權威,反客為主給了一個天大的下馬威!
打碎牙齒活血吞,原來就是這樣的滋味。
暮芸臉上的笑容幾乎沒變,那張美麗到極致的臉上,卻帶著一種令人又愛又恨的挑釁意味。
鍾褚呀。
你不是不讓我上岸嗎?不是要拿錢羞辱我嗎?
你殿下有的是錢,偏要上給你看!
最後幾步路,暮芸站住沒動。她揮了揮手,姚諒立刻會意,同須卜思歸一起將鍾褚之前拿來羞辱他們的十箱金子搬了出來,全都墊在了暮芸腳下。
精巧的鞋尖踩過燦爛的金銀路,不容置疑地走上了吳蘇的疆土。
「多謝鍾公子……」暮芸走上前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種近乎悲憫的口吻溫聲笑道:「慷、慨、解、囊。」
鍾褚肩膀一塌,臉上再也支撐不住,在眾人的鬨笑聲中彎了腰,低了頭,用盡全身力氣強笑道:「吳蘇鍾褚,恭迎帝姬大駕。」
作者有話說:
轉發這個芸妹,一戰強勢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