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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別是崖州以西,可以暫時抗住楚淮的歸雲關,坐落在崖州牧州交界地的長天關,還有牧州之外,已經廢棄的嶺律關。
「歸雲關尚在,雖然方向反了,那也是一樣用嘛!」
何三道人格外激動,隨手抓過點心盤子裡的幾顆花生擺在沙盤上歸雲關的位置:「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肥肉送到嘴邊了怎能不吃?!只要這次能將楚淮擋住,崖州就是囊中之物了啊!」
以鐵三石為首的武將大聲道:「不錯!咱們顧家軍連匈奴蠻子都放倒了,難道還怕楚淮那個畜生?」
這屋子有點舊,日光昏昏暗暗,射進來的一點光線把沙盤上紛飛而起的灰塵照得格外清晰。一群粗獷漢子擠在一處,熱得人簡直喘不上氣。
顧安南奪走張鴻手裡的梅枝,仔細地插在桌邊的瓶里,又揮手讓姚諒去將門扇打開。冬日鮮冷的空氣進來,眾武將總算是喘過了一口氣。
「楚淮當世勇武第一,無人可攝鋒芒。」
張鴻甩了甩頭,感覺思路總算清晰了點:「當日以帝姬之能,長安之堅,尚且只能在楚淮鐵蹄下勉強挺過三個月——崖州根本擋不住楚淮,去了也是徒增傷亡!」
這下連鐵三石也不高興了:「鴻軍師怎麼老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道理不是這麼講得嘛!那按照這個說法,崖州和牧州就緊挨著,要是崖州沒了,咱們牧州不也是唇……唇那個……哎呀!」
張鴻無奈:「唇亡齒寒。」
「對!」鐵三石拍巴掌:「反正早晚都是打,在別人家地盤上鬧騰總比折騰自己的地盤好!」
他話糙理不糙,一下就說到了關鍵上——現在不在崖州打,將來就在牧州打!原本支持張鴻的本地將領們若有所思,已經有幾人開始閉口不言了。
「我支持鴻軍師。」始終閉口不言的謝川流突然站了出來,盯著沙盤的目光疏冷依舊:「當日我曾在長安城外與其一戰,楚淮絕非尋常戰將。」
這舊日王族脊背挺直,神色卻仿佛被覆上了一層寂寂的灰:「即便是顧大帥,此刻亦不是他的對手。」
眾將譁然,又開始吵嚷。
姚諒將門窗都大大地打開,正要去垂帶欄杆上接侍婢姐姐們送來的點心,回頭一看,登時眉開眼笑,亮著一雙乾乾淨淨的眼睛朝著台基另一側跑過去:「殿下!屋裡暖和,你怎麼坐到外頭了?」
主屋之外,欄杆之內,坐著個絕色美人。
她穿著一身暖杏色的夾襖,手裡捧著用錦緞包好的小銀爐,坐在一張背靠主房的太師椅上——她臉朝著幻園的內湖,卻也能將屋裡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正是剛換了衣衫過來「旁聽」的暮芸。
「裡邊人多,擠得慌。」她朝姚諒招手道:「過來,給你介紹兩個漂亮姐姐認識。」
姚諒紅著臉乖乖走過來,給暮芸身後的兩女見禮。此二人一個穿得烈火一樣紅,一個穿得月亮一樣白。紅色的那個熾烈張揚,白色的那個溫婉和順,還有種天然的文弱之色。
正是剛剛到任的須卜思歸和正在休養身體的胡櫻。
須卜在姚諒臉蛋上掐了一把,嘻嘻笑道:「你們中原的小男孩就是臉嫩,可愛得很!」
暮芸眨眨眼:「那比起鴻哥兒呢?」
須卜哈哈大笑:「那差遠了!」
姚諒被調戲得磕磕巴巴說不出話,胡櫻笑嘆了一聲,同他一道去幫忙給裡邊正在「吵架」的一屋子首腦們送點心。
屋子裡還是暗,大聲小聲亂嗡嗡的。張鴻圍著沙盤轉了半個圈,袖子都甩到了「願江」里,面紅耳赤地發問:「何大哥,我問你,如果你是楚淮,你會怎麼打崖州?」
「兩條路。」何三絲毫沒有被問住,伸出兩根手指在沙盤上依次點過:「崖州背靠玄灰山脈,最便捷的路徑就是那上面前朝修築的摘星棧道;只要取棧道而行,就能居高臨下拿下崖州!所以我們速度就更要快!」
張鴻深吸一口氣:「不錯——因為崖州還有一座廢棄的歸雲關,雖然強攻也能拿下,但畢竟耗時太久。因此如果不走山路,必然就要過願江從水路進崖。」
「無論是哪條路!」張鴻還是第一次這麼大聲地同人說話:「崖州已失先機,我方都要付出巨大代價才能將他堵住!平白折損將士,這又是何苦?!」
何三:「小鴻兒,你糊塗!你道楚淮來此真的是要打崖州?!他的老家現在已經是長安城了!離咱們這遠得很!他為什麼非要千里迢迢帶人過來?!」
張鴻激動得整張臉都在發熱,但他知道何三的話無可辯駁。
何三整個上半身都在跟著震,擲地有聲道:「因為他的目的根本不是崖州,是因為咱們顧大帥成了名副其實的南境王,他的絕對威信受到挑釁,這是千里迢迢趕來扇巴掌的!」
「你既然知道!」少年軍師急得快要上了桌子:「那還為什麼上趕著要把臉伸過去讓人家打!」
「怎麼見得就一定是挨打?」何三身後的沈明璋越眾而出,抱臂自負道:「楚賊既然是千里奔襲,所帶部將絕對不會超過三千,只要我們多多地備上兵員,就是踩也踩死了他。」
謝川流口中發出一個單音。
沈明璋瞬間炸毛,要不是有沙盤隔著就衝出去了:「四象營統領,你什麼意思?!」
「我笑你蠢。」謝川流眉峰一抬:「你真當帝姬是吃素的?她離開長安去和親時留下了多少兵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