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頁
「……玩,玩具?」暮芸(小臉通黃):「是很好玩啦。」
第66章 沙場秋點兵(十一)
好傢夥。
這「髒東西」還怪好看的。
滿是機關的暗夜空山里, 突然出現了一個衣著精緻的小孩子。這小孩也不過就是十二三歲,眉眼漂亮得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手中一燈如豆,笑起來聲音又甜又脆, 卻生生讓人打了個冷戰。
實在是,太詭異了。
楚淮上前一步:「是誰讓你來的?」
「唔, 我姓姜,叫姜然。」這漂亮小孩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是師父叫我下山來送信的, 只是我路不太熟,不然就去山腳下迎你啦。」
楚淮已經眼尖地看見,小孩身後就是水道入口,雖然是冬日, 裡面卻依然水汽氤氳, 顯然是走人而不是走船的入口,一切簡直剛剛好。
水汽蔓到姜然腳下, 越發顯得這美麗的孩童鬼氣森森。
楚淮指尖已經觸碰到了身後的箭,但卻沒有輕舉妄動。這孩子鞋襪很薄,不像是出遠門的樣子, 顯然就是住在此處的。山上機關繁多,說不定這小孩身上就連著什麼。
楚淮:「尊師何人?」
姜然:「花花居士!」
楚淮:「……」
那沒事了。
怪不得機樞院裡沒有這號人物,因為花文那老東西根本就是上一代機樞院的頭子!當年他在朝的時候還入過內閣, 後來賭氣隱居, 誰也不知去了哪裡——
沒想到就這麼巧, 竟然就在千夢山!
有這尊大佛在, 那是什麼都不用說了。別說是千夢山這麼個小地方,就是再給他幾個山頭他也玩得轉。
不過花文此人一向沒有太大的「正邪」觀念, 一把年紀了, 更不是什麼憤世嫉俗的愣頭青。往日在朝時他二人又沒什麼交集——今天之所以在山上出手, 八成也是因為自己擅闖了山門。
更何況,花文與他的舊日摯友胡丹還是同鄉,應當不會過多為難。
「原來是花居士。」楚淮聲音里還是沒什麼波瀾,語氣卻客氣了幾分:「有何見教?」
姜然客客氣氣地遞上一封手書,楚淮的親衛當即就要出手打掉,楚淮卻阻止了他。他走到孩子面前拿過信,大大方方地當著他的面拆開來看,只看了三行,臉色就變了。
「小子,」他將信揉在掌心,半蹲下來與姜然平視:「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是誰派你來的?」
姜然雖然只有十二歲,但畢竟是跟著假符盈虛長大的,這輩子天大的可怕場面也見過,如今楚淮雖然身帶血煞,卻也休想讓他腿軟。
楚淮的親衛似乎聽見身後密林中傳出異常的沙沙響動,好似鬼魅正在其中穿行。衛隊長派人去巡視,卻什麼都沒有發現。
小姜然凜然不懼地回望楚淮:「信你看了,現在為你轉述我師父說過的話——我也不懂是什麼意思,你聽著就行了。」
楚淮始終平靜的目光中閃過一絲陰狠:「說。」
姜然清了清嗓子,一挺腰杆道:「胡丹從照州回去以後,只是為你表功,旁的事多一句都沒有提。」
楚淮:「什——」
「那日從朝廷發出的詔令由帝姬親手發出,並非召你回朝受審。」姜然好奇地對上楚淮震驚到破碎的目光,淡定地將話說完:「——你平海寇有功,那是一封嘉獎令。」
嘉獎令。
巡按胡丹為了那三箱金,同自己這個昔年舊友吵得天翻地覆,那怎麼可能是一封嘉獎令?!
楚淮手裡的紙張被揉得皺巴巴的,質量卻很好,竟然沒有碎;邊緣有極淺極淡的燦金色,若對上日光放大數倍去看,能瞧見底紋中「大荊昌明,吾王不死」八個大字。
是長安皇城西暖閣里的詔書用紙。
「呵,是暮芸讓你來的。」楚淮遽然伸手,一把掐住了孩子的脖頸。他始終平靜的臉色像是翻了天的海浪:「她是為了給顧安南報仇,她在騙我!」
姜然被提得雙腳離地,臉色因缺血而發紫:「是師父讓我……唔啊……沒有見過……沒有見過什麼暮芸!」
小孩子的目光很乾淨,他沒在撒謊。
楚淮空著的那隻手裡感受著紙張的紋路,這一瞬間,他忽然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茫——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站在這裡了。
從照州起兵,就是因為那封沒有見過的詔書,那是一切的原點。
可如今卻說……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嗎?!
這一切從一開始,就只是一場可笑的誤會嗎?!
「我師父說——」楚淮心神劇震之下,手上鬆了松,姜然趁機說道:「胡鐵筆一生公正,從沒有說過半句假話——他一輩子只撒過一次謊!就是為你瞞下了那件事!」
胡鐵筆剛正不阿,什麼王公貴族壓下來都沒能令他屈服過,但當他抵達照州,看到昔日好友穿著縫縫補補的舊武服,用著生了紅鏽的破鐵矛時——
他動搖了。
他從未屈從於強權,卻在好友慘然的目光中低下了頭。
從沒有對朝廷說過半句假話的胡丹,在給朝廷的奏表里撒了一個謊。他說,照州民生日苦,官兵難以度日;總兵楚淮平寇有功,理當嘉獎。
「胡丹大哥,真是這麼說的嗎……」楚淮目光震動:「可哪怕是少給了小販一文錢,他都能愧疚得好幾個晚上睡不著覺。他為了我,他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