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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緒,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你送了我一盤銀絲酥, 特別甜,你喚我皇兄,不許那些宮女太監欺負我。我當時就想世間怎麼會有這樣明媚的人。」
「我嫉妒蕭承允同你一起上課,我嫉妒夏侯瀾能跟在你身邊,我更嫉妒夏寒青與你拜堂成親。」
「等你好了,我們也拜堂成親好不好?」
他自顧自地暢享著未來,他甚至能想到往後下朝回來,能看到他喜歡的人朝他跑過來,甜甜地喊『哥哥』。
蕭則緒被燒得幾乎神志不清,根本聽不見蕭建白在說什麼,只覺得嗡嗡地吵得他難受。
煩死了!生個病也不讓安生。
*
丑時,星空遍布,明月高懸。
外面依舊火光沖天。
「將軍,您先回去吧,您的腿可不能這樣受寒。」
徐縉急得團團轉,偏偏夏寒青一點都聽不進去。
「不必,繼續找。」
夏寒青仰面閉了閉眼,雙拳緊握,他從未這麼害怕過。
哪怕是被敵軍包圍在峽谷間,哪怕是三天三夜寸米未盡,哪怕是他雙腿盡廢坐在輪椅上……
都不及今夜讓他恐慌萬分。
漆黑無光的夜裡,好像一個巨大無底的黑洞,讓他寸步難行,伸手不見五指似的,他找不到他的殿下。
父親死後的這幾年,他早習慣了一個人獨自活著,似乎他天生就該是將星轉世,就該背負著所有的使命孤獨的活著。
卻在那個夜裡遇見了這樣漂亮、鮮活的人,將那暗無天日的時光鬧得五彩斑斕,他頭一次想要用盡全部力氣哄著那人,將他留在自己身邊。
就在這樣日復一日的相處,不知何時起,殿下已經占據了所有重要的位置。
「徐縉,你拿著我的令牌出城調兵,嚴格排查,倘若明日這個時候再不見殿下,便攻進來,挨家挨戶的搜。」
夏寒青扶著輪椅的手都在顫抖。
他只求殿下還在京內。
殿下走丟後沒多久他便派人去城門排查,一定不會出事的。
徐縉立即領命前往。
剛走出去沒兩步便看到大晚上的一個老大夫拎著藥箱鬼鬼祟祟的夜行,看著就像是做了什麼虧心事的人。
「站住,你幹什麼的?」
老大夫本就心虛不敢走夜路,這會兒被這一喝嚇得撲騰一屁股坐在地上。
「官爺,草民出診去了。」
「鬼鬼祟祟。」
徐縉盯著那人許久,眼如銅鈴怒道:「把藥箱打開,你去哪個府上診治了?」
老大夫顫顫巍巍遞上藥箱,「是肅王府,肅王殿下發熱,草民去瞧了瞧。」
「肅王?」
徐縉皺了皺眉,沒再說什麼,看了眼藥箱子確實沒什麼不妥之物,便擺擺手讓人走了。
蕭則緒燒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下午,光線穿透窗子照著他的髮絲。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呼吸淺淺,臉頰通紅燙的嚇人,偶爾呢喃出聲,卻迷糊得旁人也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蕭建白坐在他對面,眼底依舊是痴迷與瘋狂,旁邊熬好的湯藥已經放涼,蕭則緒也沒喝一口。
蕭則緒做了很長時間的噩夢。
他夢到了母后離世、夢到了言家被放逐,夢到了自己被關在那暗無天日的地方……
他突然費力地抬著眼皮,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景象,但渾身沉重,嗓子尤其像被刀片割喉似的,昏昏沉沉,頭重腳輕。
「阿緒,你醒啦?」
蕭建白看起來很高興,「我們把藥喝了好不好?喝了藥才會好。」
一直不喝藥,他也害怕蕭則緒會死,他想要禁錮月亮,卻不想將它粉碎。
「你不喝藥的話,哥哥就殺了你的相公。」
蕭則緒勉勉強強地聽清了這些話。
傻逼——
他動了動嘴皮沒說出聲來,蕭建白也沒聽懂他在嘟囔什麼。
蕭則緒端著藥碗,頭很重,大概是睡了一天一夜有了一丁點的精神,他耐著苦勁將藥一口氣喝完。
喝了藥他才能有力氣跑出去。
「你終於把藥喝了。」
蕭建白看著喝光的藥碗,有些高興,阿緒這是接受他了嗎?
蕭則緒喝了藥仰頭就躺,頭還是昏昏沉沉的,好歹人清醒了很多。
蕭建白也脫了鞋爬上去,將人抱在懷裡。
蕭則緒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之前與夏寒青同塌而眠時沒覺得怎樣,如今換成蕭建白,他哪哪都覺得不舒服。
但他幾乎沒有掙脫的力氣。
蕭建白巴拉巴拉又說了一大通。
蕭則緒恨不得將耳朵堵住。
要真這麼喜歡他,冷宮三年這廝怎麼不知道慰問一下?神經病!
再者,孤是他親弟弟!
他是怎麼敢生出這等想法的?
再次醒來時是已是晚上,天色已經有些昏暗,桌上點著燈。
蕭則緒嗓子乾的好像乾裂開的荒田一樣,又疼又澀,力氣也只恢復了一些。
蕭建白竟然也睡著了,他掙扎著起身,抽出蕭建白頭上的金簪,對準鎖孔鼓搗了半天,很快鐐銬便開了。
他趁機反手就將鐐銬咔嚓一聲鎖在蕭建白腳上。
「阿緒,你……」
蕭建白猛然驚醒,正好看到蕭則緒對著他笑,只是那冷笑卻深不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