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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最後還是沒有回答鍾泓的問題,只留了些從蒲窪茂那裡取來的新種,交由鍾泓,再多做實驗。
現在還不是重回廟堂的時機,如果自己暴露,言家必死,他必須要將言家安全送出去之後才做打算。
光線穿透雲層落在他身上,紅衣若楓,衣角處的牡丹花格外艷麗動人,比之浴火重生還要美艷。
他指尖突然拂過脖間那道疤痕,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不希望有人再死。
他同言茵茵打了個招呼便啟程回了將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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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言家眾人已經拖著撩開鏈子進了詔獄大門,言子攸被單獨看押起來,盤腿而坐,閉目沉思。
陰暗無光的詔獄內,遍地雜草,帶著屍體腐爛的味道,夾雜著零星的血腥氣,最適合老鼠蟑螂吱呀生存。
隨著木門鐵鎖的打開,一個獄卒走了進來端著一盤吃食,「言大人舟車勞頓,喝杯清酒暖暖身子?」
言子攸眼皮未抬,「拿走!」
「言大人,這是要敬酒不吃吃罰酒?」獄卒終於露出兇狠的目光,手中捏著酒杯,另一隻手便去抓他。
上頭可是交代了。
言家的人,一個都不能活。
言子攸身上有傷,又折騰了許久,身子虛弱不堪,根本受不住他的力氣,直接被人揪住了頭髮,被迫仰起頭來。
那杯酒也被他捏著往下灌去。
言子攸被嗆的直咳嗽,自然也不敢喝這莫名其妙的酒,清酒從他唇角緩緩流下。
砰——
一隻腳飛來,直接將那獄卒踢翻在地。
言子攸失了力氣,整個人倒在稻草堆里,不停地咳嗽,他努力扣著自己的嗓子將那點毒酒吐出來。
「什麼人也敢在詔獄放肆!拿下!」
來人怒喝一聲。
身邊人眼疾手快將那人拿下帶了出去。
言子攸倒在地上,頭髮蓬亂,衣物髒的有些發臭,髮鬢間尚有幾根白髮,一行濁淚從他眼角滑落。
早上被那刺客刺穿的手臂還疼得厲害,因為劇烈的掙扎導致鮮血浸染紅了囚衣。
那人伸出一隻手想扶他起來,言子攸卻看也沒看他。
「子攸,別來無恙。」
言子攸慢慢睜開眼睛,眼皮未抬,單看著那人腰間的翠綠環佩便猜到了來人身份。
言子攸嗤笑一聲,「難為你專門到詔獄來看我狼狽之態。」
「子攸,你非要這麼跟我說話嗎?」
言子攸掙扎著起身反問道:「那罪臣該給大人請安磕頭?」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成王敗寇,你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那人道:「我是來帶你走的,只要你點頭,就像三年前那樣,我一樣可以瞞天過海將你換出來。」
「滾!」
「言子攸!陛下不會放過你的。」
那人終於急了。
言子攸笑得癲狂,宛若一個瘋子。
「言家覆滅,下一個就是你,我便是死了也在天上等著看你的下場。」
他現在可不就是瘋子?從言家踏入京城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沒想過能活著出去。
偌大的京城埋了多少忠臣傲骨的屍骨,金鑾殿的台階是千人萬人血海堆積出來的,言家不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個。
「言子攸!你我年少相知,就非得要你死我活、針鋒相對的地步嗎?」
那人氣得揪住他的衣領子恨不得罵醒他,哪怕是苟活於世,好歹留得一條命在。
言子攸還在笑著。
「從你帶兵踏進言家起,你我便只有不死、不休!」
視線終於上移落在來人身上,相貌儒雅冷傲,此刻卻是眉帶憂愁。
「袁、宜、之!」
第42章
二十年前
京城校場
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為首的少年一襲紫衫,身跨白馬,五官深邃, 張揚凌厲,暖風吹亂鬢角。
他背上背著箭筒,手握雕花長弓, 肆意不羈, 抬手取出一支箭, 揚了揚唇。
「宜之, 今日我以腰間的環佩為彩頭,定不輸你。」
咻地一聲,長弓滿月,破空而去,穩穩噹噹落在靶心正中央。
他回過神來,朝身後的青衫男子勾唇一笑。
不等他說完,身後青衫男子駕馬緊跟,直接搭上了三支箭, 擦過言子攸鬢邊髮絲, 連中三支靶心。
「我贏了,環佩歸我。」
袁宜之青衫微揚, 熟練地彎腰一撈手便取下了言子攸腰間翠綠的環佩,順手系在自己腰間。
「哎,你……」
「兵不厭詐。」
袁宜之笑道。
言子攸輸了環佩, 卻不服輸,他從頭上取下一枚玉簪。
「你等著, 今年學考我定超你, 便以此簪為彩頭。」
袁宜之伸手要撈, 卻被言子攸反手又別回頭上去,「尚未比試。」
袁宜之揚唇道:「定是我囊中之物。」
「那可不一定。」
言子攸說罷揚鞭縱馬而去,掀起一陣塵土,徒留下風中一陣呼聲,「追上我,請你喝梨花院最烈的酒。」
輕裘快馬,繡鞍金絡。
梨花院內三五同好正結歡,討論著花船上哪位花娘最美。
言子攸自顧自地悶了一壺酒。
袁宜之拋過去一壇新的,在他身側台階上落座,「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