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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蕭則緒,蕭建白眼底不經意間露出一絲複雜,「你回來了。」
蕭則緒揚起笑臉,笑容底下還在想著怎麼搞事情。
長樂宮內燃著上好的香料,蕭則緒鼻尖嗅了嗅有些作嘔,人都死了,還故作深情的模樣給誰看呢。
生前不知善待,死後大修陵墓。
寢殿內四十多歲的景順帝早已坐在上首之位,正值壯年,不怒而威,整座宮殿都隱藏在他的氣壓之下。
看著老了不少的蕭啟,蕭則緒掩下一絲嘲諷,估摸著他這些年和那些世族爭鬥,費了不少力氣。
景順帝身側一左一右坐著兩位妃子,左側的淑妃一襲大紅宮裝蜿蜒委地,身姿玲瓏,凹凸有致,年過四十,卻保養的當,盛氣凌人的模樣和蕭承允如出一轍。
右側麗妃溫婉,身罩芍藥翠綠煙紗碧霞羅,面似芙蓉眉似柳,性情溫順,是難得一等一的美人,難怪這麼多年盛寵不衰。
「微臣夏寒青叩見陛下,陛下萬安,微臣見過淑妃娘娘、麗妃娘娘,娘娘萬安。」
夏寒青坐在輪椅上抱拳彎腰。
皇帝既然已經免了他的跪拜禮,他也不必惺惺作態。
台下一左一右分別坐著蕭建白和蕭承允。
後宮子嗣凋零,老皇帝雖然宮妃不少,但這麼多年死的死,傷的傷,也只有三個兒子,新人再多,無子嗣傍身,後宮還是淑妃和麗妃的天下。
「夏卿,免禮。」
景順帝的視線從夏寒青身上掠過,直直地落在蕭則緒身上,這個兒子是他曾經最引以為傲的。
無論是學識、武藝、還是為臣、為君,他都做得滴水不漏。
可偏偏他的母親姓言!
「三殿下莫不是連父皇都不認得了?」
聲音嬌柔帶著嘲諷的意味,高高在上,說不出的嫵媚與凌厲。
景順帝都未開口,她便迫不及待,母子二人不愧為母子。
夏寒青也意識到什麼,扯了扯蕭則緒的衣衫,「殿下,需拜見陛下和兩位娘娘。」
「陛下,許是三殿下久居未出,不若免了三殿下的禮罷。」
麗妃溫婉柔和,如風鈴般的聲音響起,景順帝的臉色才好看了些。
淑妃依舊不依不饒,「總要喚聲父皇的,要不然還以為三殿下眼裡沒有這個父皇呢。」
蕭則緒就那麼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兩個妃子你來我往。
景順帝眼底閃過一絲哀傷,蕭則緒長得實在是太像他的母后了。
夏寒青見事情有些不妙,扯了扯蕭則緒的衣角。
「殿下,上面坐著的是你的父皇。」
「父皇……」
蕭則緒突然開口。
大殿內突然隨著他的聲音安靜下來。
景順帝卻心裡一咯噔,外面都傳蕭則緒已經傻了,他派了許多太醫暗地裡查探過,確實痴傻,現在看來怎麼覺得他如常人一般?
蕭則緒勾了勾唇角,突然故作茫然無知道:「相公,父皇是什麼東西?」
他話音剛落,淑妃嚇得杯子都滾落到地面上,咚地一聲發出一聲悶響,她匆忙將杯子撿起。
這天底下誰敢罵皇帝是個什麼東西?
但蕭則緒敢。
他不僅敢,而且有恃無恐,他現在是傻子,他可以隨意口出狂言,頂多受到口頭責罰。
他越是無禮,便越能坐實自己痴傻的情況。
畢竟哪個清醒的人敢指著皇帝鼻子罵。
蕭建白皺了皺眉,沒有說什麼,對面的蕭承允反倒是一臉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
「殿下,不可無禮。」
夏寒青嘴上說著這話,卻全然沒什麼責怪的意思,殿下只是呆呆的,不知道父皇是什麼意思很正常。
殿下這麼乖巧,怎麼可能當場辱罵陛下。
景順帝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周圍的氣壓有些低下。
忽然,他招了招手,「緒兒,過來,讓父皇看看你。」
目光幽暗深沉,平淡無波,他必須要再確認蕭則緒到底有沒有傻。
景順帝話音剛落,身旁的大太監康德祿康公公便下來請人了。
「三殿下,請吧。」
蕭則緒腳步退了一下,死死揪著夏寒青的衣角,投去求救的目光。
「相公,我怕,我不去。」
夏寒青沉默半刻,反握住那冰涼的指尖。
「陛下,殿下怕生……」
「喲,夏將軍這是什麼話?陛下是三殿下的父皇,怎麼算得生人?反倒是夏將軍才和殿下成親三日,三殿下竟這般粘著將軍,莫不是灌了什麼迷魂湯,要父子離心?」
淑妃冷笑著看著兩人。
夏寒青從戰場回來參了兵部一本,講什麼糧草運送不及時,皇帝當場就罰了她兄長一年的俸祿。
這個仇她不得不報。
「微臣不敢當,只是三殿下心思單純乖巧,只敢同性情溫厚之人交談,娘娘此言,三殿下自然不敢前往。」
眼看著夏寒青三言兩語又將話懟了回去,話里話外罵她潑辣,淑妃兩眼一瞪,剛要再說什麼。
就見蕭則緒邁著步子朝台上走過去。
他每走一步,所有人下意識握緊了杯子,不敢移開視線半分,他們必須知道蕭則緒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
終於,蕭則緒停了。
「父皇!」
他仰起笑臉,傻乎乎地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