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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
聽瀾忙捧了一盞茶來讓他漱口。
「他還是不肯放過我,他就這麼想要我的命!」
蕭則緒看著那一盒子的蜂蜜酥,雙手撐著石桌,目色寒冷,苦笑不已。
一揮手衣袖翻飛盡數甩進了湖中,撲騰幾聲,圈圈漣漪下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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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冬至
整個皇宮都籠罩在茫茫大雪之下,如柳絮紛飛,似煙非煙,似霧非霧,漫天捲來。
長樂宮內碳火燒得很足,卻依舊擋不住淒寒之意。
美人榻上女子披著一件火狐銀裘,面色蒼白,乾澀的唇瓣上不見一點血色,瘦弱的身軀輕輕倚在靠枕上,時不時重重咳嗽幾聲,好似要將肺都咳出來一般,蒼白的唇染出一點血色。
滿宮殿都是濃厚苦澀的藥味,蕭則緒小心翼翼地端著一碗湯藥坐在旁邊,輕輕吹涼。
「母后,該喝藥了。」
言子寧艱難地抬了抬眼皮,抬手推開了湯匙。
「不喝了,也不見起色。」
聲音有氣無力,斷斷續續的。
「不喝藥怎麼能好,先喝了藥好不好?」蕭則緒輕聲哄著,將那勺藥送進去。
藥一入口,她便劇烈地咳了起來,蕭則緒連忙拿帕子擦了擦她唇角的藥漬。
「咳咳……咳咳……」
「阿緒,你聽著,如果母后出事了,你一定要保住自身。這個藥,能護你周全,要小心你父皇。」
言子寧將一個小藥包塞進他袖中,塞得嚴嚴實實。
「我的阿緒,要好好活著。」
「母后!」
蕭則緒不喜歡她這幅交代後事的模樣,氣得當下便要再給她餵藥。
「咳咳。」
言子寧推開湯匙,掩唇劇烈咳嗽起來,白色的帕子上滿是血跡,她一開口,鮮血便從唇邊溢出。
「母后!太醫!速去叫太醫!」
蕭則緒看見血不免有些心急如焚。
長樂宮的小宮女急急忙忙跑了出去,不足半盞茶的時間又跑了出來,跪倒在蕭則緒面前。
「娘娘,殿下,太醫院空了,說是淑妃娘娘病重,陛下將所有的太醫都叫過去了,一個沒留。」
蕭則緒瞪大了眼睛。
淑妃素來頭疼腦熱的便折騰一出博父皇注意也就罷了,怎麼在這個時候將所有的太醫都叫過去了。
「聽瀾,拿孤的令牌出宮,去找大夫,請舅舅進宮。」
聽瀾接了令牌,一閃身的功夫便不見了。
蕭則緒輕輕放下她,「母后,兒臣這就去求見父皇,您一定要撐住。」
他說著匆匆疾步而去。
重重珠簾外,空蕩蕩的只余從軒窗外映進來的微弱日光,昏昏沉沉的叫人有些想要睡過去。
鎏金青銅香爐內,一縷白煙裊裊飄散,宮殿內暖爐精心養出來的花兒都有些萎了,還沒來得及叫宮人換了新的。
眼皮有些沉重,榻上的貴人眼皮努力地抬起。
阿緒……
唯放不下我的阿緒。
留你一個人,可怎麼辦呢?
外頭鵝毛大雪,刺骨的寒意,蕭則緒披著件大氅,腳步跑得飛快,永寧宮外守著許多人,見他跑來,立馬上前攔住。
「讓開!孤的路都敢攔?」
他此刻急得額頭直冒冷汗,生怕晚一刻鐘便等不及了。
侍衛朝他抱拳冷聲道:「參見太子殿下,此處是淑妃娘娘的寢宮,還請殿下移步。」
「孤求見父皇,你速去通報。」
然而門口的一排人,一動不動,宛如沒聽到一般。
蕭則緒顧不了那麼多,直接往裡闖去。
唰地一聲,刀劍上飄著風雪,寒光映著蕭則緒凍得通紅的臉。
「請殿下不要為難臣等。」
「孤今日便偏要為難你!」
蕭則緒抬腳踹翻了那人,其餘侍衛一擁而上,將他團團包圍。
他哪裡還不明白狀況。
他的暗衛因為一些瑣事被派往別的地方,剩下的也盡數被調開,如今身邊只留下聽瀾一人。
母后病重,偏偏淑妃叫走了所有的太醫,如今淑妃殿外重兵把守,好似早就預料到他會硬闖一般。
他拔劍一路闖著朝殿內高喊道:「父皇!兒臣求見父皇,母后病危,請父皇降旨派遣太醫前往。」
宮殿內所有的太醫圍了兩層人牆,一個勁地搖頭,淑妃娘娘身體並無大礙,他們根本診治不出什麼問題來。
淑妃倚在榻上,哎喲哎喲地喊了許久,力氣很足,景順帝坐在她旁邊,語氣關切,神色焦急。
「太醫,本宮頭好痛,這到底是何緣故?」
太醫實在沒法只好道:「娘娘,許是……風寒入體,臣等開服湯藥,先用上三日。」
淑妃道:「哎呀,本宮忽然又覺得腿疼……」
外面蕭則緒撕心裂肺的聲音傳進殿內,然而景順帝不下旨,一屋子的太醫誰也不敢動。
大廈將傾,誰也不敢逆了皇帝的旨意。
蕭承允站在一旁,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想出去看看,這等寒天雪地的,恐怕要跪出病來。
他剛要挪動腳步,就被淑妃一眼瞪了回去,只能訕訕坐了回去。
外面一聲一聲嘶吼,聽得在場所有人心裡都有些酸澀,偏生景順帝面無表情,一臉冷酷,似乎是鐵了心不開這扇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