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賢王此刻才真正看清他的面目,在皇兄面前扮豬吃虎,但撕開他那層外皮,裡面赫然是副狼相,就好比如此刻,他露出自己鋒利的爪牙,眼底含著嗜血的光,像是一頭隨時準備要大開殺戒的野狼。
賢王側臉線條繃緊,當下乖覺,嘴巴能閉得多緊就有多緊,江璽收斂起陰狠的神情,重新躺回床上,雙手交叉放在腦後:「別害怕嘛,只要我順心如意,天下永遠都是太平盛世。」
室內安逸靜謐,賢王聽見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穩,他閉了閉眼,竭力讓複雜的情緒歸於平靜。
賢王沉默半響,忍不住問道:「皇兄他也喜歡你?你們心意相通了?」
江璽盯著黃色的紗幔,莞爾一笑:「不然呢,陛下怎麼可能會留一個臣子睡在龍床?」
賢王心底最後一絲幻想徹底破滅,驟然間天大的皇室秘辛如巨石砸在他的頭上,讓他站在原地神魂出竅。
一直以為皇兄對江璽好,是把他當弟弟來縱容寵愛,現在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事已至此,他不接受也沒辦法,早知道自己剛才就不應該好奇去過問那麼多,現在還能裝傻充愣、無憂無慮地過日子。
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顧景沄一進到內殿,就見到自己的皇弟時而心如死灰,時而舒眉釋然,就好像是在慢慢地消化著什麼不良信息。
「你怎麼了?」顧景沄走到他面前,莫名其妙道。
「皇兄,臣弟……」
「咳咳咳!」
要出口的話被一陣咳嗽聲打斷,賢王抿了抿唇,見到顧景沄快步走到床邊,輕柔地給對方拍了拍背,他神情不由變得麻木起來。
現在知道了兩人之間的事情,賢王此刻再看著他們之間的互動,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有股老夫老妻的即視感。
顧景沄拍撫著江璽的背,看向賢王道:「倒杯水來。」
賢王:「……。」
倒什麼水,他是裝的!
「不必了。」江璽髮絲散亂地半伏在床上,眼眸恍惚地盯著虛空看了會,忽然啞啞地勾唇苦笑一聲,撐著床板坐直起身來,扯了扯自己身上薄薄的中衣,動作間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露出了胸膛上幾道暗沉的傷疤來。
那定是在戰場上傷到的。
顧景沄心跳驟然重了下,伸手去扶江璽,見他情緒不太對勁,皺眉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在邊關受了什麼內傷?」
「沒有。」江璽推開他站起身來,身形搖晃了一下,抬眼看向顧景沄時,眸子裡面含著一層水霧,他朝顧景沄拱手道:「臣還是回將軍府里去吧,不打擾陛下您就寢了。」
顧景沄怔愣住,但身體卻比大腦快了一步,已經緊緊抓住江璽的手腕不讓他離開,而後視線凌厲地掃到賢王身上,沉聲質問道:「你跟他說了些什麼?」
「……。」
賢王無語地瞪著眼睛,只覺自己被一盆狗血澆了個濕透,他做了幾次深呼吸,想要一字不漏地把剛才跟江璽的對話複述給顧景沄聽,只可惜被江璽快了一步:「王爺說得對,臣住養心殿確實於理不合,陛下此時縱容臣住下,屆時外面的流言蜚語定會損毀到陛下您的英名,況且您遲早都要三宮六院綿延子嗣,臣於陛下而言終究是個外人,養心殿內到時候容下來的,是陛下和另一個女子。」
最後幾句話讓顧景沄的肺腑猛地揪緊了下,他要朝江璽靠近時,對方躬身往後退了幾步,顧景沄聽著他聲線低啞道:「君臣有別,臣先告退了。」
他腳步虛浮地往外走,顧景沄透過昏黃的燭光看著他的背影,思緒恍惚回到了十幾年前那個瘦小的身影在大街上往自己懷裡撞的場景。
歲月的河流兜兜轉轉來回奔涌,當年事穿透十幾年的光陰依舊清晰如昨。
顧景沄上前抓住他的手,把人強勢地拉回床邊,顧景沄按著江璽的肩膀,伸手理了理他散亂的長髮,清冷的眼尾染上幾分柔光:「在這裡好好待著,什麼君臣有別,你向來不是不在意別人說什麼的嗎?」
江璽眼帘一垂,長睫掃出幾分悲涼來:「如果是罵臣,臣當然不在意,但陛下您是明君,臣不想您為了臣被天下百姓所詬病。」
見狀,顧景沄心裡那股奇怪的邪念又冒了出來,即使被他粗暴地拽掉生長出來的枝芽,可根卻是已經蒂固在了內心深處。
顧景沄放軟下語調:「朕為君王,想留你在養心殿誰敢管著,外面的風言風語聽聽便罷了,朕養個寵臣怎麼了?誰敢罵你和朕,朕一定把人抓起來好好治罪。」
顧景沄之前確實是顧忌到天下悠悠眾口,但是江璽這般明事理,反倒叫他狠不下這個心來。
江璽攥住他的袖角:「那以後臣想來養心殿住,隨時都可以嗎?」
顧景沄「嗯」了一聲,見他腦袋乖順地低垂著,顧景沄忍不住伸手去抱住江璽,忽然間明白他這層張揚肆意的外皮下,裡面的骨頭其實是很隱忍脆弱。
賢王氣得肝疼不已,剛才要不是親眼見到他狠厲的一面,自己都快信了他這副深明大義的模樣。
「你怎麼還不退下?」顧景沄冷淡地看著他,語氣有些嫌棄。
「……。」賢王面無表情地退出殿內,守在門外的兩個太監把門給關上,他盯著裡面那兩道人影透過門窗隱約地顯現出來,腦海中不知怎地忽然浮現出了一幕幕顛鸞倒鳳的香艷畫面,賢王甩甩腦袋,又哭又笑地捂著臉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