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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才告退。」周寧朝江璽瘋狂使眼色,對方卻恍若未見,反而還扯住顧景沄袖子搖了搖,眨巴著大眼睛道:「殿下,我怕黑,能跟您一塊睡嗎?」
周寧把畢生的冷靜都用在了此刻,真想大聲訓斥他一句不知天高地厚。
太子雖然仁和,但該有的威嚴還是有的,要是與一個下人同床而眠,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江璽臉蛋上掛著一對好看的小酒窩,眼睛水汪汪的,時不時滴溜溜地轉動著,顯示出一股機靈而淘氣勁兒的同時也可愛無比,莫名讓顧景沄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好不好嘛殿下?」江璽見過許多次江元在父母面前撒嬌賣萌的場面,學起來青出於藍勝於藍。
顧景沄低頭看著只到自己胸膛處的小孩,抱著人的時候,衣服下根根肋骨都能摸出了形狀。
要拒絕訓斥的話都被憐惜給壓了下去,顧景沄嘆了口氣,雙手架在對方腋下把人抱了起來,輕得像抱著只小貓。
周寧趕緊上前一步:「殿下,他……」
「僅此一次,下不為例。」顧景沄捏了捏江璽的鼻子,眼底染著寵溺的光。
住在皇宮看似風光,但日子無趣得很,身為太子肩上責任重大,學文習武,每天都在為自己的使命而活,從某種方面上來講,自己跟懷裡的小孩都是可憐人。
顧景沄擺手示意周寧退下,把江璽抱到床邊,把人往裡側推去,自己則坐在了床外邊,揉了揉江璽那一頭軟軟的頭髮,拉過被子給他蓋上:「睡吧,明天要早起學功課的。」
安神香在銅爐內徐徐燃燒著,江璽縮進顧景沄懷裡,聞著他身上如寒梅般的清冷氣息,覺得比安神香還要更讓人心神安定,不一會兒便有綿長均勻的呼吸聲傳出來。
顧景沄給他把被子掖好,瞳孔倒映著的全是懷裡人的身影,忽然間覺得在身邊養個小孩子挺好的,可以在孤寂的深宮中多找出幾分樂趣來。
屋外月華如水,小夏子搬來條板凳,跟著周寧坐在外頭守夜,見他心事重重地盯著天上的月亮,小夏子抬手在周寧面前揮了揮:「師父,您想什麼呢,怎麼時不時唉聲嘆氣的?」
第115章 前世篇五
浮雲從月亮面前經過,周寧收回視線,側頭看了眼發問的小夏子,回道:「殿下太過嬌寵從江家那個帶回來的小孩,就怕以後會招惹閒言碎語。」
小夏子將雙手合攏在衣袖內,說道:「師父您不是怕這個吧,您是擔心以後那孩子會背叛殿下吧?」
「這個擔心也有,但最重要的,我是怕他他……」
他了半天一直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小夏子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後腦勺:「怕他什麼呢師父?」
周寧往身後看去,搖曳的光影透過窗紗若隱若現,周寧朝小夏子身邊挨近,抬手擋在唇邊小聲道:「我是怕他以後會恃寵而驕。」
小夏子眨了下眼睛。
周寧向後靠在牆壁上,長長舒出了一口氣:「江璽這孩子雖然是自小吃苦長大的,但能在江家活到現在說明這孩子也不簡單,他現在就是吃准了殿下可憐他,一步一步在得寸進尺。」
周寧覺得自己把局面看得很是通透,只可惜太子殿下心地太過善良,被耍得團團轉的。
今天對方能夠爬上一次床,有一便有二,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次呢。
春去秋來,轉眼已過十幾個年歲,周寧心中的猜想果然成真,江璽直直與顧景沄同床共枕了十幾年,周寧現在看到他每天早上從顧景沄寢殿裡面出來時,神情早就已經麻木了。
又是一度春來,這時節最適合往山上踏青涉獵,山花爛漫春色無邊,飛禽走獸於林中自如穿梭,歡愉著暖春來臨。
光線昏黃的御書房內,顧景沄身著最尊貴的明黃龍袍,束起的長髮尾梢隨著他低頭批閱奏摺的動作散落在肩頭,有股說不出的慵懶散漫。
一道身影從窗戶裡面翻進來,顧景沄執筆沾墨的動作一頓,側頭看向來人,方才一直緊皺的眉頭逐漸舒緩開來:「今天怎麼去打獵那麼久?」
「還成吧,也就幾個時辰而已。」江璽個子竄得飛快,如今比顧景沄還要高出半個頭,他湊過來時,顧景沄隱隱可聞見他身上獨特的男性氣息。
「陛下是不是想臣了?」江璽從後面將人環抱住,在顧景沄脖頸處蹭了蹭,一如既往地撒著嬌。
顧景沄側過頭,屈起指節颳了下他的鼻尖:「朕是擔心你又在欺負人。」
「哪有,臣很與人為善的。」江璽把下巴放在顧景沄的肩上,目光盯著他白皙的脖頸,眼裡划過抹不知名的神色。
江璽舔了下嘴角,從懷裡摸出一個紙包遞到顧景沄面前:「這是臣從山上摘的果子,給陛下您的。」
顧景沄打開看了下,裡面是幾顆青色的李子,不用嘗也知道它們很酸。顧景沄把它們放到一邊,捏捏江璽的臉,說道:「在山上玩一天該是累了吧,你下去休息,朕再批閱會奏摺。」
江璽把視線落在了不遠處那盞搖曳的燭火上,眯起眼睛道:「臣沒陛下在身邊睡不著。」
顧景沄知道他對自己太過依賴,但怎麼說也都弱冠之年出了,總不能讓他一直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賴在自己身邊。
可想要放手又不放心。
顧景沄視線落在桌角處那沓奏摺的第一本上,裡面說的是關於邊關的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