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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沄趴到江璽胸膛上,慵懶地眯起眼尾,修長的指尖從他下巴處生起的胡茬刮過,感到有些扎手:「所以欺君犯上就是你的報恩方式?」
「什麼欺君犯上,臣這是以身相許侍奉陛下。」江璽梳理著他的長髮:「但這主要也是臣機靈討喜,要不然早就被陛下嫌棄了。」
顧景沄扯起嘴角冷冷一笑,什麼機靈討喜,要是早知道他狼子野心勃勃,當初就該把先人鎖起來。
江璽摸了摸顧景沄的臉,與他額頭相抵:「陛下永遠是臣一個人的,您就認命吧,您要是敢三宮六院,到時候誰也別想好過,臣可把話先放在前頭,屆時一定言出必行,臣的性子您可是最清楚的,對不對?」
顧景沄慍怒地拍了他一掌:「清楚個鬼!」
雖然知道他肆意妄為得很,但在自己面前都是扮演著一個撒嬌開朗的弟弟,誰料心裡早就圖謀不軌,整天在想著做欺君犯上的事,現在還敢大言不慚地說威脅他的話,顧景沄想氣又氣不起來,誰讓自己瞎了眼,早就把人認定在心裡了呢。
江璽把人抱緊,眼底亮晶晶的:「陛下,您是不是該考慮給臣一個名分?」
良好的教養還是壓制不住顧景沄想翻白眼的衝動,他冷笑一聲道:「好啊,現在就讓人帶你移步去冷宮,給你一個棄妃的封號,如何?」
江璽雙手在他的腰間收緊,鼻子不停地嗅著顧景沄身上的氣息,像是在考慮著要從哪裡先開始下口。
「冷宮臣不去,臣想要住椒房殿裡面恃寵而驕。」江璽把熾熱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耳垂處:「陛下要是不答應,臣就繼續以下犯上。」
顧景沄捏住他的下巴:「你為臣子,就應該乖乖俯首稱臣。」
江璽笑了,拽過被子將兩人給包裹住,日落西山,不知不覺榻上雲雨已過一日。
顧景沄趴在枕頭上,懶到連手指頭都不想動彈,江璽與他面對著面,兩人靜靜對視著,歲月靜好。
顧景沄忽然覺得皇位太過無趣了,歡愉過後讓他心裡滋生出一股自甘墮落來,讓他不禁想要過那種遊手好閒,成天廝混的日子。
顧景沄心上一顫。
「啪」地一聲在安謐的床帳內響起,江璽臉上突然挨了一掌,委屈地捂住臉頰,無辜道:「陛下打我幹嘛?」
顧景沄罵了句「藍顏禍水」,翻過身背對著他。
互通心意後,日子過得比以前還要滋潤舒坦,偶爾忙中偷閒耳鬢廝磨會,又或者是在漫漫長夜中共赴趟巫山雲雨,讓紅塵俗世中多了幾分樂趣。
盛世太平,合家安康,顧景沄琢磨著該給江璽一個真正的名分,反正天下人對他們之間的君臣關係早就有所耳聞。
賢王知道他的打算後驚詫道:「你真打算將人封為皇后,讓江璽入主椒房殿?」
顧景沄眸底倒映著遠處的晨曦:「朕沒有什麼可以給他的,只有這江山可以與他共享,雖然他不在乎這江山社稷,但朕想讓他站在最高處。」
賢王雙手合攏在袖子裡面,沉吟不語。
顧景沄繼續道:「要是天下人反對,那這江山子民就都給你好了,隨便你怎麼玩弄糟蹋,朕不在乎。」
賢王:「……。」
不愧是跟江璽看對眼的人,說話德行都差不多。
邊關戰事又發,江璽不得已離開皇城,顧景沄只好把立後的事暫時給壓後,等江璽打勝仗歸來後再行冊封大典。
顧景沄暗自歡喜地規劃著名未來的人生,期待與江璽帝後一起執手走進金鑾殿中,接受著百官朝拜的那天。
可惜禍福難料,朝堂存有異心之臣蠢蠢欲動妄圖謀權奪利。
冬至那天,天色是陰的,巍峨壯闊的紫禁城落在飄搖的風雪中,顯出幾分孤寂來。
「亂黨基本都已經捉拿住了,除了帶頭造反的魏王連夜坐船逃出海,不過江璽已經去追了,他肯定能夠把人抓回來問罪的。」
賢王站在顧景沄後面,幾次伸手想要去扶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卻被對方抬手給制止住,賢王薄唇顫動著似乎是想說些什麼,最終卻只化為無聲的長嘆,兀自在顧景沄身後紅了眼睛。
蠱蟲入體早已侵蝕著他的五臟六腑,待到察覺後為時已晚,如今的顧景沄,怕是快要將行就木。
「朕早就想要捨棄這皇位,然後跟江璽歸隱山林,前者如今倒是實現了,以後你就是天下的皇,朕把這江山託付給你了。」
聞言,賢王心裡一空,仿佛自己從萬丈懸崖下摔落,他喉結攢動了下,聲線哽咽道:「臣弟不可以的。」
顧景沄只覺得四肢冷一陣熱一陣,他撐著最後一口氣不敢松,望著雪沫不斷從厚厚的雲層里刮下來,白皚皚的雪照在他發紅的眼底里,好似燃起了一抹驚心動魄的烈火。
「你性子雖然溫謙,但真才實學是有的,把江山託付到你手裡,朕沒有什麼不放心的,朕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咳咳……」
顧景沄半邊身子虛脫地倚靠在門框處,眸中下起了一場迷濛的雨,他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心上那個張揚肆意的青年,也是與自己相許一世廝守的愛人。
此刻天地風雪交加,院子裡沒有桃花芬芳,也沒有少年穿梭在紛雜的桃紅柳綠中,再為他折一枝桃花,有的話也等不到了。
顧景沄伸出清瘦的指尖描摹著半空中的虛影,終是有淚自眼眶中無聲地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