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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馬用一種審視的目光在飼養員身上逡巡了一圈,冷淡地轉開了頭。
事實證明,再高貴冷艷的毛茸茸,都會被窮追不捨的飼養員騷擾到妥協的。
尤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夏爾心中的形象扭曲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程度,他看著夏爾轉頭,立刻顛顛地上前,把藥箱往地上一放,沒著急上藥的事情,而是先跟毛茸茸進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仗著皮糙肉厚,不怕毛茸茸突襲,尤柏膽大包天地把手放在了馬鬃上,手掌立刻就被厚實粗糲的毛髮淹沒了。
不是沒有得到良好打理的粗糙,而是毛質比較硬,就像主人的性格一樣,一點都不柔軟,但生得很整齊漂亮,披在背上有種雲霧墨色的感覺。
一邊摸,尤柏一邊瞧了夏爾一眼,對方盯著馬廄外的風景,仿佛沒發現似的,完全放任了他的舉動。
但他想再摸頭是不可能了,一旦稍微越界一點,夏爾就會冷不丁扭頭啃他一口。
「好吧,那我給你上藥。」尤柏有些遺憾地收回手,細白的手背上沾了一片口水。
雖然沒能完全虜獲毛茸茸的心,但能摸摸馬鬃也算是一大進步了。
聽到「上藥」兩個字,夏爾的耳朵動了動。
落在尤柏眼裡,夏爾馬完好的蹄子也不安地換了個位置。
「我會輕一點,希望你不會太痛。」尤柏安撫地拍拍馬匹堅實的肩胛,身形龐大的夏爾馬,肌肉也格外明顯紮實,在短而細密的毛髮覆蓋下手感極佳。
他當然能理解夏爾為什麼會生出不安抗拒的心思,它這次的傷勢,實在是打擊一匹馬的自尊心。
因為失去了一條腿,夏爾只能被迫癱在地上,行動不便不說,就連進食排泄時都無法站起身體,時間長了,身上難免會沾上一些污垢。
在醫院時趁著夏爾昏迷的時候,醫生們還對它的身體做了完整檢查,被肉食幼崽攻擊的地方不止後腿,其他地方也或多或少有一些小傷口。
腹部的咬傷就因為在地上反覆摩擦,而有些潰爛,需要定期上藥。
隱蔽的地方需要上藥,還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夏爾感到很難堪。
但它的毛髮之所以還能像現在這樣乾淨,都是因為兩個飼養員輪流過來替它上藥清洗,而李牧昨天跟著飛船回了水雲星,以後接著照顧它的,就只剩下尤柏了。
夏爾馬的尾巴不知出於什麼原因甩了甩,又安靜地耷拉在了草堆上。
無論是誰,生病以後總是很狼狽的,尤柏半跪在地上,輕輕推了推夏爾的腹部,露出底下潰爛的傷口。
不知道是被鬣狗還是草原狼咬傷的,牙印很深,成了幾個洞,被外界的任何東西刺激到,夏爾馬都會疼得一抖。
這次也不例外,沾了藥劑的棉球剛剛觸碰到上面,夏爾一個激靈,扭頭就想要啃咬給它帶來疼痛的人。
尤柏仿佛後腦勺長眼,直接從口袋裡掏出根胡蘿蔔塞了過去,把正在惱火的夏爾弄得一懵。
「……」夏爾瞧瞧胡蘿蔔,又瞧瞧青年工作的背影,默默從他手裡叼走了小零食。
一時間,馬廄里除了拿取藥劑時發出的碰撞聲,就是馬兒嚼胡蘿蔔的脆響。
處理完腹部的傷口,尤柏換了副手套,注意力轉到了夏爾後腿截止後留下的傷疤上。
截取掉的部分沒有想像中的多,大概在膝蓋以上三指的距離,不像被迫拖在地上的腹部,後腿的傷恢復得還不錯,最近繃帶上很少會有滲出來的血跡或其他液體,同樣的,在良好的照料下,也沒有發炎感染。
這大概是醫生和飼養員們最欣慰的事情了。
嚴重的傷口處理還是要交給專業的醫護人員來,尤柏要做的,其實是幫忙按摩夏爾馬不能運動的腿部肌肉。
見青年的注意力轉移到醜陋的後腿上,夏爾嚼胡蘿蔔的動作頓住了,就是再來一筐都哄不好的那種。
夏爾馬拋下剩餘的半根胡蘿蔔不管,費力地撐起上半身,叼住尤柏的兜帽往回拉,鼻腔里發出急促的呼吸聲,仿佛很不願意讓青年去碰那裡。
「好了好了,我先不碰,我給你按按其他地方行不行?」察覺到夏爾的煩躁和抗拒,尤柏順著它的力道坐到地上,仰臉看著它,哄道,「在地上趴的時間長了會不舒服的,按摩一下會舒服很多。」
嘴上哄,青年還抬起手摸了摸夏爾的吻部。
臉周的毛髮細滑多了,手感很好。
夏爾鬆開了他的帽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又把掉到草堆上的胡蘿蔔銜了起來,默認了尤柏的舉動。
馬廄里暖融融,臥在草堆上還能聽到窗外的秋風,青年的手以一種柔和恰當的力道在酸痛的肌肉上遊走,很好地緩解了身上的不適感。
夏爾啃著胡蘿蔔,表情逐漸變得有點茫然,才明白尤柏是要做什麼。
連續半個多月身上其實一直很不舒服,但夏爾只是一匹馬,它沒辦法把自己的困擾訴諸於口,尤柏算是無意間搔到了夏爾的癢處。
青年低頭按著夏爾馬的前腿,結實的肌肉有種充盈著蓬勃生命力的美感,他不願意看著這麼美麗的生靈枯萎在草垛里,決心以後一定要時常給夏爾來頓按摩,努力不讓這麼漂亮的肌肉萎縮。
尤柏的手法可是專門去請教過王宛白醫生的,她曾經在大醫院就職過,對這類病人的保養很有心得,尤柏在她那裡學到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