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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褚趕到無妄坡的時候一切已經告一段落,只剩下依然在谷崖之下尋找著蘇離屍首的將士,當林一在谷崖之下看見白褚的時候,驚的有些說不出話來。
好在影修帶人及時趕到,不然他們一行人怕是真的會死在那裡,但如今殿下生死未卜,林一自覺自己難辭其咎。
劉煦已經回到東遼稟告途中遇襲的事,若知道小殿下跌落回神谷不知道君主會如何瘋魔。
每個人的心中都亂的一團糟。
林一拖著受傷的手臂臉色蒼白的給白褚行禮,「陛下。」
「找到了嗎?找到了嗎?」白褚言語急切的詢問著。
林一頭低著搖了搖。
白褚神情頹喪,讓人生懼,他踩著慌忙的步子一人往深林中而去,回神谷底便是萬人坑,此間樹木遮天蔽日,連陽光都難投下來。
白褚不知道此刻腦子裡在想著什麼,既期望找到蘇離,卻又更希望找不到,他看著壓下來的沒有一絲顏色的天空,恨意博然似乎像將其撕開一道口子來。
白褚的腳步在谷崖下四處輕喚著。
「阿離。」
處處都有他的聲音在迴旋著。
「阿離……」
「阿離……」
白褚在谷下走著、跑著,尋著,一刻不歇,一刻不停,活像一個瘋子。
他從崖壁尋到密叢,又從泊溪尋到深坑,從清晨到日夕,最後在一處布滿荊棘的矮叢中找到了蘇離頭上戴著的那隻白鶴戲水的玉簪。
魄白玉,堅若磐石,普天之下天下僅此一支。
可簪子卻碎了,斷成了兩半散落在地上。
白褚的手顫顫巍巍的將玉簪拾起,腦子麻木的不行。
他的心從未如此懼怕過任何事物。
魄白玉碎了……
它碎了啊。
壓下來許久的天淅淅瀝瀝落下雨露,從感知著輕潤的細雨在臉龐划過,到逐漸磅礴起來,白褚一直呆在他找到玉簪的地方。
手捏著簪子在指尖陷入掌心扣出了血紅的印子,任由著雨水在臉上拍打著,白褚覺得自己好像要瘋了。
本已經沒有抱任何希望了,渾渾噩噩了三年之後但卻讓他再次找到了蘇離,他認為是上天眷顧憐憫……而如今又要再次失去嗎……
白褚漲紅的眼中不知是被雨水沾染還是別的什麼,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心中悲痛猶若生削骨活剮心破腹。
天色灰濛濛的一片,陽光被障住,他也被困在其中,是一片苦海,難回難走,若說剛剛還不相信蘇離墜谷的事實,那現在白褚心中的害怕與絕望已經鋪滿全身。
冰涼的玉簪在手中溫柔清冷,他的心也是。
白褚突然仰起頭望向天空,聲嘶力竭的開口:「為什麼!」
「為什麼……」
他好似在懺悔,在詢問,在咒罵自己,怨念蒼天不公,他的聲音在無人的濕亂深林渾厚聲巨,「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白褚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著,都說皇帝是最會藏匿心緒的,他此刻卻那麼像一個即將瘋魔的普通人。
無法從深淵裡爬出來的人瘋了一般的對著老天控訴所有,咆哮怒吼痛心疾首。
「老天爺,是我作惡多端!是我惡貫滿盈!是我殺人無數,是我該死!是我該死……該有的罪惡就應該報應在我身上,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為什麼要這麼對他!」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阿離……」
白褚的聲音從聲嘶力竭到最後聲啞這細細微微,似乎被抽走了全部力氣。
他癱軟在滿布荊棘的地上,整個人漸漸蜷縮在一起,將那斷折了的魄白玉簪子放這胸口上捂著。
眼睛被氤氳的水汽遮住視線,從眼眶出來的不止是拍打在臉上的雨水。
白褚整個人失力仿佛連呼吸的氣力都快沒有了,他腦子裡的畫面是蘇離,全部都是蘇離,是他笑著的樣子,好看的不得了。
更痛的不得了。
「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的阿離……」
白褚的嘴唇微微動著,聲音牽著綿綿的線,已經沒有人能聽的清楚的程度。
「阿離……」
「你又不要我了嗎……」
第207章 影修領罰
淫雨霏霏一直未間斷,白褚的身影在這廣闊密林之中顯得渺小而死寂。
當人找到他的時候,白褚像是一具軀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眾人在谷中尋找了三日,矮谷之上尋到了一隻斷臂,再無其他。
白褚甚至不敢去看,因為他不敢相信蘇離還活著……沒有人可以跌落回神谷可以活著……
他的阿離也沒有天神眷顧。
而這一次,他甚至連為他安葬的機會都沒有……
……
北玄禁衛司內堂。
白褚沒有處罰影修,沒有一句多話,但影修知道他現在過分悲痛,根本不想與任何人說話。
他自己去禁衛司領了兩百板子,當板子一次一次的丈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影修方才覺得自己內心的愧意好受一些。
他是陛下撿來的,從饑荒到難民之中撿來的,陛下送他習武給他機會,陛下是攝政王的時候世人就說他殘暴無度窮凶極惡。
但影修從不這麼認為,陛下從來都不是一個壞人,他認為這條命是陛下給的,他願意為他馬首是瞻,為他戰死沙場,該還給陛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