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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枝問道:「殿下今日穿這件衣裳嗎?不若換件輕薄些的, 今日天色瞧著很好,穿得厚重只怕會熱。」
傅懷硯在鎖骨上留下來的痕跡一直到今早都沒有消盡,明楹稍頓了片刻回道:「不必, 昨日晚間起了風,稍微有些受涼,還是多穿些為好。」
綠枝點了點頭, 「也是, 早春易受風寒。」
明楹在寢間就已經洗漱過, 用了些小食墊了下,剛準備拿起茶盞喝水的時候,倏然發覺這是他昨日用過的,手指又落了下去。
綠枝察覺到她的動作,上前換下紫砂茶壺道:「都是昨日的陳茶了,還是給殿下泡些新的吧。」
她剛剛將茶壺拿在手裡,就察覺到了變輕了許多,「殿下昨日喝了許多冷茶?」
綠枝又道:「難怪殿下昨日受寒,還是少貪涼為好。」
明楹頓了片刻,溫聲道好。
恰在這個時候,紅荔挑過殿前的帘子走進,面上帶著喜色道:「殿下,是明宣殿來人了。」
綠枝聽到這話也瞬間笑了起來,扶了一下自己頭上的珠翠,「明宣殿?這不是陛下平日裡所在的地方嗎?殿下得了太后娘娘青眼,聽聞陛下素來都是個知孝悌的人,說不得是送些賞賜過來的!」
明楹素來大方,先前皇后娘娘賞賜的東西有不少送給了紅荔與綠枝,是以綠枝想到今日明宣殿來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明楹對於自己這位名義上的父皇並無什麼太多的印象,真的要說的話,那也只剩下嫌惡。
他強娶母親進了宮闈,明氏畏懼天家威嚴,半是強迫地將明夫人送進了宮中,只說明氏沒有這樣的宗婦,一個被人覬覦的宗婦。
可是即便是再嫌惡,明楹也知曉,顯帝也仍然曾是她名義上的父皇。
母親當初還在的時候,就一直都勸誡她,人有的時候不能沉湎於過去,縱然是再厭惡,也比不過身邊在乎的人與自己的往後,日子總是要向前看的。
母親一直都活得很通透。
可還是避免不了一個鬱鬱而終的結局,故去之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她的杳杳可以得遇良人,往後不用過上殫精竭慮的日子。
一個面白無須的內仕從殿外走進,正是之前那個前來坤儀殿送美人的李公公。
他手上拿著拂塵,面色似笑非笑,看著面前的明楹。
這種近乎打量的目光讓明楹有點兒不適,她保持面色沉靜,溫聲問道:「春蕪殿偏僻,勞煩公公今日前來,不知是為何事?」
傅懷硯不在,不過一個孤女,李福貴自然無甚可怕的,語調尖細道:「殿下雖然現在已經認回明氏,但是畢竟曾為皇室女,陛下感念著太后娘娘與殿下一見如故,特意吩咐咱家前來公主殿中,召殿下前去明宣殿面聖。」
他稍微抬了抬下頷,身邊的小內監將手中的木質托盤呈上。
李福貴皮笑肉不笑道:「陛下素來宅心仁厚,又孝順太后娘娘,殿下與太后有緣,這些都是陛下的賞賜。」
綠枝忙上前接了下來,匆匆掠過上面的東西,手指都幾乎在顫動起來。
顯帝既然說是賞賜了,自然也都不是什麼拿不出手的,滿滿一匣都是閃著光澤的珠寶玉石,在外頭天光的掩映下,閃著奪目的色澤。
明楹躬身行禮道:「多謝陛下賞賜。」
李福貴接了這個禮,躬身做了個請的動作,「殿下,走吧。」
明楹點了一下頭,隨後道:「還請公公稍等片刻,我還需稍加梳妝。」
李福貴看著她此時絲毫妝點都無的模樣,倒也沒有過多為難,只道:「殿下請便,咱家在外面等著。」
說罷就站在殿外站著。
紅荔在為明楹梳妝的時候,看著明楹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小聲問道:「殿下此時……並不開心嗎?」
明楹在宮中一直無人問津,此番得以面見聖顏,至少日後在人前都能挺起腰杆了。
紅荔想不明白,明楹為什麼會是現在這樣有些憂心的模樣。
分明聖上還賞賜了這麼多東西,看著就是要對殿下這個女兒上心起來了呀。
明楹稍微笑笑,低下眼睫思忖。
事出反常,多半另有圖謀。
明楹從來都不覺得顯帝此番是突然想起來了自己這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兒,這宮中無人問津的公主不在少數,那些身上好歹還流著顯帝的血,她一個與他並無任何關係的人,又怎麼會突然得他眷顧。
明楹想起之前在坤儀殿中傅懷硯對李福貴的態度,大庭廣眾之下,落了顯帝的面子。
他們之間齟齬由來已久,一點都不像是一對尋常的父子。
或許因為自己是那個引子,所以顯帝無法對傅懷硯發作,現在對自己發難?
明楹拿不準顯帝的想法,腦中思慮了許久,才對紅荔道:「紅荔,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很重要,你誰也不要說,只要按照我說的做就好,和綠枝也不能說。」
紅荔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明楹認真的模樣的時候,還是依言點了點頭。
「殿下,您說。」
「現在我前去明宣殿,等到我走後,你務必要前往東宮,將這件事告訴太子殿下。」
紅荔驚呼了一聲,隨即用手捂住自己的嘴,用口型問道:太子殿下?
面上滿滿都是訝然之色。
其實也不怪她這般驚詫,畢竟傅懷硯在旁人的眼中,都是矜貴到高不可攀的存在,因為從前的數件功名,致使他的聲名一直都極好,為人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