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
在思緒渙散的時候,明楹的確曾經抬手碰上這顆小痣。
在他心口上一寸的地方。
「有塵緣未了,有業債未消,或許是真的。」他語氣隨意,「但是處處留情……哪裡傳出來的話,回頭讓京兆尹去查查。」
哪有這樣以勢壓人的。
「不過是早就有的一些民間說辭,也並非是指皇兄。」明楹見他不似作偽的模樣,「這樣的小事,哪裡需要京兆尹前去查來路。」
「讓皇妹誤會孤處處留情,」傅懷硯抬眼,「自然算不得是小事。」
明楹手指蜷縮了一下,想了想,小聲道:「我沒有誤會……」
其實自然也不算是誤會,從前東宮不近女色的傳聞也是人盡皆知,清心寡欲到了整個東宮都像是個和尚廟,上下都是修煉禪心一般的寡慾,
這一點,明楹自然也知曉。
曾有人說,這是給足了日後的太子妃體面,等到日後當真東宮選妃的時候,恐怕也是整個上京貴女間的盛事。
只是這些,大概也與她並沒有什麼關係了。
傅懷硯撐著下頷,饒有興致地看著明楹此時的模樣,氤氳的水汽繞著他的周身。
「是麼。」傅懷硯的話語中都帶著些許笑意,「那便好。」
「畢竟孤向來潔身自好,守身如玉,倘若皇妹誤會了的話,」他頓了頓,「實在是有些冤枉。」
明楹看著他此時稍微帶著笑意的眼眉,感覺自己的心下好像猶如水波之中的一滴,輕而易舉地落在池中,周圍是片片而起的波紋。
「孤要更衣了。」
他突然開口,明楹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站在原地,待反應過來傅懷硯方才說的到底是什麼話以後,剛準備抬步離開的時候——
傅懷硯看到明楹愣怔在原地的樣子,語氣壓低了些。
「皇妹要是想留下,」他語氣稍緩,「……也行。」
他倒是坦蕩。
明楹在他戲謔的尾音之中覺出幾分窘迫,倉皇丟下一句不必後,抬步返回到寢間。
寢間並無淨室那般處處都是溫熱的水汽,帶著幾分靜神的香,讓明楹驟急的心跳平緩了下來。
明楹原本想著趁著他此時還在更衣,悄然無聲地離開東宮,正巧這個時候天色才剛剛明朗,宮中往來也並無什麼人。
向來沒有什麼人會經過東宮,只要自己從偏門中出去,與紅荔與綠枝說自己是出去散散心,也並無什麼不妥。
她剛準備穿整好離開,寢間的門卻突然被叩響,隨後川柏平靜無波的聲音從殿外傳來:「公主殿下,早膳已經備好。」
「殿下吩咐過,讓公主用完早膳再回去。」
川柏將早膳送進來,隨後默不作聲地垂手立在一旁。
明楹就這寢間內的淨水洗漱了一下,東宮內的糕點師傅倒是與膳房之中的並無什麼二致,做出來的糕點都是一模一樣的味道。
她小口地用了些早膳,隨後問道:「用完早膳就可以回去了嗎?」
川柏看了看明楹,剛準備作答的時候,從淨室緩步走出一個人。
傅懷硯此時發尾處稍微有些濕濡,替川柏答道:「可以。」
「孤送皇妹回去。」
他用帕子淨著自己的手,隨後將帕子放在一旁,就這麼看著明楹用膳。
明楹被他看得有點兒食不知味,放下了手中的筷箸,「皇兄不用麼?」
「孤用過了。」他撐著自己的額角,看了看她此時有些分毫未動的菜品,「不喜歡夏蔥?」
明楹這些細小的習性,連紅荔和綠枝都未必知曉,卻瞬間被他洞察。
她確實不喜夏蔥,澆頭上面若是有,要麼一點兒都不動,要麼就是一點一點地挑出來。
其實忍了忍也可以用,只是不喜歡這種味道而已。
從前在家中的時候,其實她就一直很挑嘴,還因為這件事被訓誡過。
明楹想了想,隨後輕聲嗯了一下。
然後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準備用些放了夏蔥的細面。
畢竟是在東宮用膳,不比在春蕪殿之中那般隨心所欲。
「怎麼還挑嘴。」
傅懷硯好像是發現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待看到明楹此時的動作以後,從她的目光之中看到了視死如歸的意味。
他大概是很少看到這樣的的明楹,好似倏然回到了從前遇到的那個性情嬌縱的小姑娘時。
讓他有點兒恍惚。
傅懷硯抬手將白玉碗勾過來,「不喜歡就不必勉強。」
他抬眼看著站在一旁,竭力減少自己存在感的川柏,「吩咐下去,以後的膳食不用再放夏蔥。」
川柏啊了一聲,隨後很快地又應了是。
川柏此時站在這裡,只覺得自己在這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都算是折磨。
他雖然是在殿中,但是他卻覺得自己此刻實在不應當在這裡,而是比較適合充當以後要被膳房裡面丟出去的那把夏蔥。
實在是色令智昏!
明楹的筷箸停在半空之中,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想了想,還是小聲道:「在東宮用膳不過只是偶然,皇兄不必如此興師動眾。」
「也不算是興師動眾。」
傅懷硯手指隨意地叩擊了一下方才的白玉碗,「皇妹沒聽過一句話麼,愛屋及烏。」
他手腕的檀珠在此時很細微地晃動了一下,「反之,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