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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意猶如春時漲潮,他站在燈火不盛之處,恰如抬頭見明月。
霍離征在邊關多年,年紀尚小的時候就曾經孤身入敵營斬殺主帥,做事向來果決。
還是不知曉要不要前來一次宮闈。
大抵這也是他為數不多的猶豫了許久的事。
一直到今日明啟正巧要前來送舊物,他才順理成章地與明啟一同前來春蕪殿。
霍離征少年成名,自幼見識到的不知凡幾,但此時也依然覺得自己胸腔之中猶如跳動的鼓點。
片刻不停。
他站在廊廡下,面色不顯,背脊挺得很直,猶如松柏。
只是低下來的眼中還在看著她。
明楹手指在袖中輕縮了一下,隨後抬眼看向他,「霍小將軍少年有為,阿楹自然是不排斥的,只是……」
她頓了頓才輕聲道:「霍小將軍應當知曉我的境況,將軍並不如我一般沒有什麼親近的長輩,還是應當再思慮周全為好。」
明楹此時想到了傅懷硯與自己說的條件,心下頓了一下,稍稍垂下眼。
「況且事出突然,我也應當還需要時間在想清楚一些。」
霍離征倏然之際眼睛亮了亮,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在下太過唐突。至於家中長輩——」
他又開口解釋道:「我父親為人雖然不苟言笑,但是對我與兄長卻向來十分慈愛,母親也性情溫和,家中兄長與長嫂都為人很好,並無什麼嚴苛的規矩。」
霍離征還想說些什麼,正巧看到明啟已經收拾完從殿中出來,便沒有再開口。
明啟方才招呼了僕役將殿中的那個箱子放好,順便清點了一下裡面的東西,確認並無什麼缺漏以後才從殿中走出來。
他走出來時,目光很快地略過院中正在曬的藏書,看到霍離征還站在廊下,撓了撓頭,走過去拍了拍霍離征的肩。
「霍兄不是要進宮述職嗎,怎麼現在還站在這裡?」
明啟說著說著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你是想要我陪著。但是今日可不行,我還要陪著阿楹妹妹再整理一下從前叔父的舊物,可不能陪著你一同前去。誒誒,我說你一個大男人,總不能要與阿楹妹妹搶吧?」
霍離征唇畔牽動了一下,朝著明楹道:「在下今日進宮還有要事,明姑娘,在下先告辭了。」
明楹應聲,「霍小將軍慢走。」
一直到霍離征走了,明啟才想起來霍離征不怎麼來京城,更遑論宮中,嘴裡嘀嘀咕咕,念念有詞:
「霍兄不常來這裡,也不知曉他認不認得路,畢竟這宮中實在是彎彎繞繞的,不過他好歹也長了嘴,若是實在不認得,找個人問問,也總能找到東宮的吧——」
明楹原本還在將不遠處的藏書翻過一頁,聽到明啟的嘀咕,才倏然抬起頭來,問道:「堂兄剛剛說什麼?」
明啟因為她突然出聲一愣,忙不迭道:「啊,哦,就是霍兄今日陪著我一同進宮,其實是不僅是為了陪我而來,也是有正事在身,要前去述職。」
明楹手指稍稍緊了緊,接著問道:「是要去……東宮?」
明啟點了點頭,倒也沒在意,「是啊,陛下身子不好,朝中事務都是太子殿下在處理。況且太子殿下從前去過邊關,與霍兄還算是熟悉,應當並無什麼大事。」
作者有話說:
明啟:我說他是去東宮不是去自宮啊,怎么妹妹你臉色這麼難看!
我錯了(跪)晚了,紅包~
第20章
東宮殿內並無過多冗餘的裝飾,殿中正在散著淺淡的檀香味。
傅懷硯躬身站於桌前,修長的手指握著狼毫毛筆,紙頁上的字跡猶如奇崛孤峰。
殿門此時被很輕地叩響,他淡聲道:「進。」
川柏今日進殿,難得沉默片刻。
傅懷硯筆下未停,稍抬起頭看他。
川柏忙低下頭回稟道:「殿下,霍將軍今日前來東宮述職,現在已經在殿外等候。」
傅懷硯嗯了聲,「讓他進來。」
川柏猶豫了一會兒,聲音變得稍低了些,「……霍將軍,好似是從公主殿下那裡來的。」
傅懷硯筆下頓了片刻,上好的宣紙瞬間就洇開一大片墨漬。
他隨意地將筆擱在一旁,稍垂著眼瞼,拿起巾帕緩慢地擦拭自己的手指。
川柏此時也不敢多說什麼,轉身就退出了殿內。
傅懷硯將剛剛那張沾染了墨漬的紙張丟在一旁,聽到殿前的腳步聲時,面色淡漠地抬眼。
霍離征眉梢間帶著顯而易見的笑意,耳後甚至還有未曾消退的緋紅。
他看到殿中的傅懷硯時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
「末將早前回京,因為身有熱孝,所以一直都未曾前來宮闈述職,還望殿下見諒。」
傅懷硯姿態疏朗,「不妨事。」
邊關常有戰事,霍氏一族素來戍衛邊關,霍離征更是這一輩難得的少年英才。
他談及正事時斂容:「祖母當時病逝,伯父修書傳來消息的時候,恰逢突厥來犯,是以父親與兄長皆因身有要務,並未前來京城。據後來邊關來信,長兄伏擊突厥於長風坡百里處,斬殺突厥將領達隆,順利擊退敵軍。」
邊關的事情向來先經傅懷硯的手,所以雖是述職,但是畢竟霍離征留在上京時間已久,是以其實並無什麼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