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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懷硯輕聲道:「當心著涼。」

    他稍微頓了頓,又看到了明楹手中握著的金釵,因為攥得緊,掌心已經出現了紅痕。

    傅懷硯眼中晦暗不清,隨後抽出她掌心的釵子,抬手簪於她的發間。

    「讓皇妹受驚了。」

    明楹因為他的動作怔然片刻,隨後才溫聲道:「多謝皇兄。」

    傅懷硯聽到她的話倒是突然挑眉,他俯身壓低聲音問道:「多謝?皇妹謝孤什麼?」

    他頓了片刻,「這段時日不是在躲著孤?」

    因他突然的發難,明楹此時進退不得,被迫抬起眼看他。

    傅懷硯卻又沒有放過她的意思,步步緊逼道:「躲著孤……卻又與霍小將軍相談甚歡。」

    之前的那一眼,從來都不是明楹的錯覺。

    此時他迫近,處處都是他身上的氣息。

    明楹看著一旁跪成一片的內仕,不敢在人前與他說起這些,只能小幅度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衫邊角,行至甬道無人處。

    她站定,卻看到傅懷硯好像是心情稍好了些。

    他唇角抬了抬,正在好整以暇地等著她開口。  

    明楹的瞳仁在昏暗的宮燈下也顯得很亮。

    她語調溫柔:「皇兄應當知曉皇后娘娘正在為阿楹挑選夫婿,方才與霍小將軍同行亦是在兩位嬤嬤的許可之下而為之。若是皇兄出於兄長的關心,方才我在路上與霍小將軍也只是止乎禮,並無逾矩。縱然是之前我與皇兄之前……」

    她頓了下,隨後接著道:「也只是一時荒唐而已,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明楹其實並不算是嬌小,只是傅懷硯生得高挑,明楹站在面前,也只是堪堪到他的下頷。

    從他的角度,只能看到明楹忽閃的眼睫。

    「孤什麼時候說,這是出於兄長的關心?」

    傅懷硯垂著眼睛看她,「況且,孤的清白在皇妹眼中,只是一句荒唐就可以揭過嗎?」

    他寸步不讓,處處緊逼。

    明楹亦是生出了一點兒倔強。

    「無論揭不揭過,太子選妃早已有消息,皇兄日後身邊美人環繞,又何必強求於我。」

    她語氣很輕,但又很堅定,「皇兄到底要怎麼樣才願意放過我?」

    她方才與霍離征在一起時分明滿眼認真,手臂搭在車沿上,眼瞳很亮。  

    一點都不像是面對上自己的退縮。

    也是,當初在坤儀殿中,對上霍離征的畫像時,她就看得很認真。

    她是當真在為自己籌謀以後要嫁的人選,也是當真從未一絲一毫地對自己在意過。

    傅懷硯捏了一下自己手中的檀珠,聲音很沉。

    「之前皇妹問孤到底所圖什麼,孤以為皇妹早就已經猜到。」

    「孤所圖的,從始至終,都是皇妹你。」

    他低眼看著明楹。

    「東宮內並無任何姬妾,霍離征可以給你的,孤也可以。」

    他的一字一句,緩緩地砸在了明楹的心間。

    她倏地抬眼,只看到傅懷硯垂下來的視線,遙遙如遠山霧靄般的瞳仁,漆黑淡漠,看不透情緒,卻又絲毫不似作偽。

    明楹從來沒想到,傅懷硯居然會這麼答。

    她其實一直對未來所嫁何人並無什麼太大的期許。

    無論是霍家,還是其他的氏族,亦或者只是其他泛泛的中庸氏族。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傅懷硯。  

    天家無情,傅懷硯又是自幼生長在這樣的環境之中,他隨意的幾句話間就可以讓傅瑋深陷囹圄,縱然是他現在對自己有些許的情意,那又能如何。

    不過只是因一場荒唐而起的旖念。

    她這樣的身份,就算是傅懷硯當真能娶她,在日後言官的唾罵之中,又是否很快地厭棄她,甚至將這一切歸咎於自己?

    她並無依仗,從前的明崢和明夫人能以命護著她,可是父親早就已經死在宣和二十二年的春末,母親又在後來的宮闈中鬱鬱而終。

    明氏視她如忌諱,不會在意她的生死分毫,倘若日後當真在宮闈之中遭遇困境,被傅懷硯厭棄,她又能求誰?

    她在宮中如履薄冰這麼多年,只是希望日後可以如尋常世家女一般,日後與丈夫相敬如賓,舉案齊眉。

    可是偏偏與傅懷硯有了牽扯。

    明楹在宮中見過太多原本猶如鮮花一般的宮妃了,只能在短暫的寵幸之中鮮活片刻,失去滋養後,又很快地枯萎如殘花,再無半分生機。

    比如楚美人,又比如無數說不上名字的美人。

    她們都曾經是廣為人知的光彩照人,此時卻又連日後的希望都看不到,只是遺忘在宮中的砂礫。  

    甚至為了謀求生路,另尋出處。

    她們每一個都相貌出挑,身材窈窕,可是卻又難逃後來的那般境地。

    所以縱然是傅懷硯在她面前說起什麼都能給,那她也賭不起。

    畢竟日後勝負皆在傅懷硯一人掌握。

    她不敢賭,也賭不起。

    明楹許久都沒有應答傅懷硯剛剛的話,傅懷硯也很有耐心的等著她回答。

    直到許久後,明楹抬著眼,又將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皇兄要怎麼才願意放過我。」

    宮燈被風颳過,晃蕩著撞到了旁邊的宮牆。

    風聲疏疏,恰如細雨打芭蕉,淅淅瀝瀝。

    她儀態一向都很好,即便是處於這樣的境地,也依然不見窘迫,脊背纖細卻又挺直,方才被他系過的外衫稍顯空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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