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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楹垂著眼看著不遠處池水之中的游魚,看著它們在碧池之中遊蕩,無人束縛,紅白交錯地仿若雪中的紅綢。
或許在某些人的眼中,自己的生死還遠遠及不上池中的魚,又或者是豢養在金絲籠里的雀鳥。
院中往來紛紛,沒有人注意到她,甚至還有些宮婢見她穿得這般素淨,以為是哪家貴女的侍女,想著讓她將手中的盤子送到宴中去。
「你是哪家府上的?我這手邊還有個急事,你現在將我手中的桂花糖藕送到左側那個身著鵝黃色羅裙的公主那裡,」宮婢示意了一下,「這場宮宴事關重大,出不得什麼差錯,你莫要送錯了人,不然即便是宮中的貴人不責罰下來,你家中小姐只怕也是饒不得你!」
畢竟是宮中的婢女,說起話來也比尋常的婢女氣勢要足些。
其實明楹穿得倒也並未素淨到這種地步,但是今日畢竟是花朝宴,宴中上下幾乎都是穿得奪目,能被受邀前來赴宴的,要麼是有品階的公主,要麼就是宮中數得出名號的貴女,哪有穿得這般素淨就來赴宴的。
所以也理所當然把明楹認成了貴女的侍女。
宮婢將手中的木質托盤往前抵了抵,明楹剛準備開口,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聲清潤的聲音。
「誰與你說,她是侍女?」
宮婢一怔,待看到面前的人是誰以後,面色更為變換了幾下。
霍離征甚少進宮不假,但是他此番身穿勁裝,一看就是武將打扮,此次花朝宴中受邀前來的世家子弟雖多,但是武將卻也只有寥寥幾個。
相貌和年紀能對上的,也只有這一個人了。
宮婢對於其他人知之甚少,但是對於這位出身邊關的小將軍,倒是一直都有所耳聞,當即知曉了這個人是誰,低頭行禮道:「霍小將軍。」
明楹轉身,只看到霍離征此時出現在自己的身後,他比先前所見要更為英挺了些,對上明楹的視線,有點兒不好意思地朝著她笑笑。
他輕聲拱手行禮道:「十一公主殿下。」
他先前一直都是喚明楹為明姑娘,此番喚她十一公主,是想著讓面前的宮婢氣焰全消,不敢再這樣頤指氣使。
明楹也知曉他的意圖,溫聲回道:「霍小將軍。」
霍離征聽到她的回答,不動聲色地朝著她眨了一下眼睛。
他尋常時候倒不似現在這般性格,明楹有點兒愣,恰好撞入霍離征的視線。
他現在這幅模樣一點兒也不像是那個傳說中生殺果決的小將軍,反而帶著一點兒親近人的意思,笨拙地想要收起自己的爪子,然後又用毛絨絨的腦袋去蹭旁人的手。
很像是幼時隔壁家的小丫頭養的一隻黃色的幼犬,親近人的時候或許旁的地方看不出來,但從搖晃的尾巴上也能看得分明。
明楹眼睫顫動了一下,隨後就聽到旁邊那個宮婢也躬身行禮道:「原來是十一公主,怪奴婢有眼不識泰山,擾了十一公主興致,還望公主見諒。」
雖然口氣中不顯,面上還是帶著一些顯而易見的無謂。
霍離征皺了皺眉,「你們宮中人行事都是這般嗎?在軍中,這樣以下犯上屢教不改的將士,是要被拖出去斬首示眾的,就算是從輕了處置,也至少是要打上五十大板,以儆效尤。」
宮婢大概是沒想到霍離征會說出這樣一番話,尤其是聽到斬首這兩個字的時候,面色霎時變得有些慘白。
宮婢咬了一下自己的下唇,隨後躬身朝著明楹行禮道:「是奴婢方才一時失言,並非有意支使殿下,奴婢今日之後會去嬤嬤那邊領十個巴掌,以示懲處,還望殿下恕罪。」
她說完這句話,稍稍鬆了一口氣,悄悄覷著面前的人神色,心中思忖應當是沒有什麼大事了,默不作聲地將自己方才的托盤拿好,試探著問道:「若是殿下與將軍並無什麼要事的話,奴婢就先行告退了?」
說罷也顧不得明楹是什麼反應,轉身就朝著宴中走去。
這周圍霎時間只剩下了兩個人,霍離征有點兒不好意思,耳後稍微紅了紅,小聲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明姑娘,還當真是巧。我原是想著之後若是有什麼機會可以偶遇……咳。」
他抵唇咳了一聲,止住話意,沒有再往下說的意思。
明楹朝著他笑了下,「能在這裡遇到霍小將軍,確實是巧。」
霍離征朝著她笑笑,隨後又正色朝著明楹道:「明姑娘,有件事我理應說出來讓你知曉。先前明姑娘說對我並不排斥,我便讓伯父前去坤儀殿中與皇后娘娘商討起這件事,只是皇后娘娘說明姑娘畢竟是才認回明氏,畢竟是件大事,還需讓你再多加緩緩,就先駁了回去。」
明楹之前在東宮就知曉了這件事,倒是也並沒有多詫異,「娘娘思慮周全,是為大局著想。」
只怕是因為之前皇后娘娘看出了些許端倪,現在才將這件事擱置了下來。
「那是自然……」霍離征聲音小了些,「是我有些太唐突了。我是武官出身,尋常做事可能要更直接些,若是明小姐覺得冒犯了,請務必與我直說,不必顧忌。」
「霍小將軍為人坦率,」明楹搖了搖頭,「我並不會覺得冒犯。」
霍離征這才緩了一口氣,「多謝明小姐體諒。」
他卻又在此時面色稍稍有些低落起來,「只是……明小姐應該知曉我上次來春蕪殿的時候,曾去過一次東宮。太子殿下大概是覺得我還需要歷練,還不夠出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