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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易書一直默默看著她的應對,突然喚她名字。
「你很像你父親。」
吳氏話意被打斷,轉頭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明易書一眼。
這話一出,整個廳堂之中都有些沉寂下來。
明崢和明夫人在明家都是禁談的話題,原因無他,只是因為不光彩。
明崢仕途平坦卻早逝,天之驕子隕落原本也只是讓人扼腕,偏偏在天子弔唁的那日,明夫人一身孝服,滿身縞素,讓天子為之側目失神。
君奪臣妻,實在是算不得光彩,更何況當初明氏做的事情也談不上是磊落。
連帶著明崢的獨女明楹,都是明家讓人談之色變的存在。
明楹稍微一頓,片刻後抬眼,依然是乖巧的姿態。
「多謝伯父。」她頓了頓,「只是不知曉伯父口中的父親,是從前的國子監祭酒大人,還是今上?」
雖然認回了明氏,但當初明夫人帶著她進入宮闈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喚顯帝一聲父皇並無不妥。
明易書面色訕訕,看著她,沒有再說什麼。
靜寂片刻後,還是吳氏出來打圓場:「明楹剛剛歸家,總與我們這些長輩們在一起只怕要覺得無趣,明啟,你領著你妹妹出去逛逛,也該到了開宴的時候了。」
明啟完全不知曉剛剛發生了什麼,只知曉他們方才還相談甚歡,又突然靜寂了下來,只當是都覺得疲了。
他雙腿往地上一杵差點兒睡著,聽到吳氏讓他出去轉轉,當即耳朵都豎了起來,抬步就往門外走,還朝著明楹招招手。
明楹跟著他往外走去,此時天色已晚,因為是壽宴,花燈漫天,她抬眼就看到剛剛不在的霍離征抱著劍倚在牆上,看到明啟從前廳之中出來,抬步上前。
明啟剛剛在前廳中被憋得狠了,此時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一樣,從隔壁總是追著人跑的狗一直說到國子監前面座位的兄台總是睡覺。
明楹一直都是靜靜地聽著,直到途經一個院落。
那是她從前在明家住過的地方。
明楹頓下步伐,明啟見她感興趣,當即就開始介紹,「這是我阿姐現在住的地方,上面的題字還是從前的大儒提的字,叫作璇璣閣,建造的時候頗費了些巧思,光是引渠造閣就花費了不少心血,臨水建亭,一步一景,就算是放在從前的明家主宅,也是少見的精巧。」
明啟接著問道:「阿楹妹妹要不要進去看看?阿姐不會在意這些的。」
明崢入朝做京官的時候,這處明宅還未如何修繕,是以明啟口中的一步一景,皆是幼時明崢和明夫人為她精心打造的。
明崢為官清廉,為了建造這處庭院,花了整整三年的俸祿。
庭前的那株梨樹,也是明崢托朋友,千里迢迢從臨安運來的珍稀品種,是他親手栽植下去。
當年栽下時,梨樹還不及明楹高,後來她離開的時候,已經亭亭如蓋。
明夫人身體素來不好,只有明楹一個女兒,明崢心疼妻子,也並無要第二個孩子的準備。
他們是希望明楹能在這處精心布置的庭院中,被捧在手心之中,被嬌慣著長大。
平安順遂,喜樂無憂。
明楹並未說話,片刻之後,才輕聲開口:「那這院中庭前種的梨樹還在嗎?」
「誒,阿楹妹妹怎麼知曉這裡面原本種了株梨花樹?那樹確實生得枝繁葉茂,生得極好,砍了頗有些可惜,只是阿姐又不喜梨樹,父親便差人砍了那顆樹,改種了紫薇。」
明啟撓了撓頭,不疑有他,「我反正是不懂這些,反正在我看來紫薇啊梨樹啊都差不多。」
「誒誒誒,霍離征,」明啟不滿地看向霍離征,「你總戳我做什麼?」
霍離征並未看明楹,只道:「你廢話太多。」
明啟氣得指了指明楹,「你沒看見我和阿楹妹妹相談甚歡嗎?」
霍離征見微知著,自然看得出來此時明楹的臉上的笑意並無如何真切。
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並未開口打斷明啟的話。
霍離征順著明啟指著的方向看去,正巧看到明楹朝著自己一笑。
她的瞳仁很黑,此處燈火闌珊,笑意似春時漲潮。
而他站在面前,恰如抬頭見明月。
明楹此時並無什麼留在明家的想法,攏了攏衣衫,對明啟道:「堂兄,天色漸晚,宮中規矩多,未免過了宮中宵禁,我就不留下了。」
「不留下?連留下用膳都沒時間嗎?」
明啟大抵是沒想到,又嘟囔了一句,「這宮中規矩還當真是多。」
他懊惱地撓了撓頭,「就算是回去,我怎麼好讓你一個人就這麼回去?偏生我今日又和那個王家的那個小子約好了喝酒,現在有事推脫,臨陣脫逃,只怕是要被那群人笑上好久。」
明啟撓著頭,恰好看到了站在一旁,抱著劍的霍離征。
「霍兄。」
他雙手合於胸前,「阿楹妹妹是個姑娘家,現在天色已晚,我是定然不放心讓她一個人獨自回去的,只是你也知曉,我與王三公子有事相約,若是不去實在是落面子,要被人笑話的,你就幫幫賢弟這一回——」
「無事。」
霍離征點了點頭。
「我送明姑娘回去。」
作者有話說:
修羅場警告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