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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就是與傅懷硯之間的牽扯。
合歡散,顯帝,擢升王氏,太后。
這些詞在明楹的腦海之中緩緩地過了一遍。
從之前花朝宴中,明楹就已經有了預感,只是她其實還有些不想面對這些,但是現在,她之前的疑慮終於頓時消減——
這一切從來都不是巧合,那個內仕,也是奉了顯帝的旨意,這個她名義上的父親,這個自己原本應當叫做父皇的人,這個將母親強娶進宮的人。
當初的藥,是他命人下的。
她其實本來就想到的,宮中能驅使內仕做事的人,其實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是支使下這種藥的人,真的要說起來,也並不多。
那個內仕又是為什麼在那時,刻意提及『聖上』。
其實是意在警醒當初的傅懷硯。
顯帝為什麼要提拔太后的母族侄子,太后這樣常年禮佛甚少關心外事的人,又為什麼會為了自己這麼一個素不相干的人大費周章。
都在這一刻有了解釋。
如果不是傅懷硯,那麼自己要面對的是什麼,就是顯帝——
她此時甚至還記得之前在明宣殿,顯帝看向自己的眼神。
種種思緒,好像是一張細密而又龐大的蛛絲網,包裹住她,讓她喉間都帶著乾澀的意味。
黏膩的,冰涼的蛛絲網牢牢地覆蓋在她的周身,讓她不得掙脫。
她很想逃離這裡。
自她幼時進宮開始,她從未有這麼一刻,這麼想逃離這裡。
從明夫人時常在看著天空中盤旋的鳥雀開始,這樣的念頭大概就在她的心中埋下了種子,一直到這麼一刻,在她的心裡破土而出。
她不需要這個公主的身份。
從來都不需要。
傅瑤看出明楹神色不是很好,也有些後悔自己方才一時多嘴,寬慰道:「這些事情都是秘辛,我原不應當告訴你的,皇家陰私的事情多,尤其是今上……你也應當知曉。我只是想讓你多留個心眼,畢竟你現在要去的可是慈恩寺,裡面戒律嚴明,其中的主持更是有名望的大家,不必擔心。」
明楹面上帶了一些笑意,手指在袖中收緊,「沒事阿姐。我知曉。等你後日成親的時候,我……能不能也去你的府上討些喜糖?」
「那是自然,我原也是要在今日給你下帖子的,雖說是倉促了些,但是其實也並無什麼要準備的,今上身子不康健,萬事都從簡。人去了就行,討點喜氣就好。」
傅瑤笑著應聲,看著明楹道:「你從慈恩寺裡面歸來,身上帶了層福澤的名號,日後怎麼說都要比我嫁得更好些,到時候出了宮去,我們尋常也能互相幫扶著些。」
明楹稍頓了片刻,應了好。
傅瑤有些感慨:「我還記得你剛剛進宮時候的模樣,這才一轉眼,你也要到了要嫁人的年紀了。姻緣一事對於我們女子而言,從來都是一等一的大事,家世與為人其實比什麼都重要,你以後議親的時候,也要看仔細些,若是夫家從前有個什麼通房小妾的,也莫要過多在意,不過就是玩物罷了,說送走就送走了。」
明楹自然也知曉這個道理,「當家主母,也是難免。」
話雖如此,但她的父親終身就只有母親一個妻子,她其實一直都並不喜歡上京城中貴族的奢靡美妾做派,分明是人,卻要被當做物品一般買來贈去。
只是尋常富裕人家想要後院只有一個妻室尚且難得,更不必說是世家大族。
即便是面上後院清淨的,也大多時常前往風月場,亦或是更不濟的,還在外面養了個外室。
傅瑤點了點頭,「你能明白這點就是再好不過了。不管怎麼說,你是正夫人,都要稍微大度些,若是有實在看不順眼的,打發出去就是了。」
她稍微頓了頓,「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之前的那位四皇姐,她的夫君就有個通房,從小就跟著她夫君,情意也深厚些,家裡用來給他曉事的,先前還因為這個通房而遲遲不願意娶正妻。但是現在娶了四皇姐,有了正妻,也不過就是四皇姐的一句話,縱然是從前再深厚的情意,現在那通房也已經被打發到莊子裡去了。」
「所以名分才是最重要的,於我們女子而言,就更是。」
明楹手指很細微地蜷縮了一下,對傅瑤道:「多謝阿姐指點,我知曉的。」
之後傅瑤又與明楹寒暄了幾句,左不過就是京中近來的一些事情,也談到了太子選妃的事情,明楹有些興致寥寥,傅瑤見她不感什麼興趣,也沒有再繼續。
很快就到了晚膳的時候,傅瑤原本想要留明楹用膳,卻被明楹婉拒。
傅瑤見她當真不想留在這裡,便也沒有強留她,只是將她送出殿外。
此時天色漸晚,午後難得出了一點日頭,半遮的落日掩映在雲層之後,只落下了一點兒餘暉。
明黃色的光落在琉璃瓦之上,發出耀眼的光暈。
明楹回到殿中,食不知味地用了晚膳,回到寢間開始仔細研讀之前那些地方州志。
這些輿圖大多都很詳盡地描摹了各地方的位置與險要,她用筆墨劃出路線與縣鄉,從中選出最為適宜的地方。
江南道氣候好,風水養人,更重要的是,地方縣鄉之間用水道相隔,地方城鎮之間自給自足,並不過多依賴於貿易。
這也就代表著,往來的商賈就更少些,消息也要稍微閉塞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