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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楹應了聲,未過多時, 傅瑤就出來了殿中, 看到明楹也有些訝然, 領著她入了殿中。
殿中原本還坐著一位公主,不過她與明楹也談不上相熟,看到另有客前來,就找了個藉口告辭了。
傅瑤挽留了那位公主幾句,兩人互相推辭幾句,最後傅瑤面上帶著遺憾,笑著喚她慢走。
主殿之中很快就只剩下了明楹與傅瑤兩人。
傅瑤有些詫異,「今日你怎麼前來我殿中了?倒是稀奇。我原想著今日下午前往一次春蕪殿的,近來往來客多了些,一直推遲到今日,其實應當早些告知你的。」
她緩了下,「這月十八,我的婚期。」
今日已經是十六,也不過就是後日,就是她的婚期了。
明楹之前其實就已經知曉,但是當真從傅瑤口中說出來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問道:「……這般早嗎?」
尋常貴女的婚期至少也要準備上個數月,而從傅瑤外祖家平反,向皇后議親以來,也不過才堪堪過了月余。
傅瑤回道:「你是覺得有些倉促?其實說到底,確實有些趕了,但是我畢竟也到了年歲,加上外祖家那邊也是這般覺得,過往我與母妃在宮中日子過得也不算是富餘,早些嫁出宮去,其實也並沒有什麼不好。」
「母妃與外祖都商議過了,這個月十八,是個難得的良辰吉日,表兄也去欽天監那邊問過了,很是宜嫁娶。」
傅瑤說著說著,聲音壓得有點低,「況且,你也知曉,父皇現在重病……」
明楹瞬間明白了她的言外之意。
顯帝現在有病在身,早前就聽聞身子一直都不太爽利,若是傅瑤婚期不趕,剛巧碰上顯帝什麼時候駕崩,那麼整個京城不能嫁娶不說,傅瑤作為公主,即便是法理寬宥,但是至少也要守孝一年,一年的時間,足夠橫生很多的變故。
婚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傅瑤喚來侍女拿來一個描鳳雕花紅木盒,從中拿出一件繡鳳掐金絲的正紅嫁衣,所用的布料是金陵雲錦,哪怕今日是陰天,只殿中的燭燈映照,也熠熠生輝。
傅瑤拿起嫁衣在身上比了下,隨後看向明楹道:「合適嗎?」
即將新婚的人面上帶著希冀,加上這件極為昂貴又極下心思的嫁衣,渾身上下都充滿著對日後生活的美好想像。
明楹怔忪片刻,「……好看。」
傅瑤看到她的樣子笑了笑,「你現在有皇后操持著,加上太子皇兄袒護,往後的嫁衣,還不知道要比我好上多少。」
她說到這裡才想到這件事,「方才來到我這裡的那位十公主才和我說起過呢,慈恩寺的佛像要重塑金身了,太子殿下與慈恩寺有些往來,有宮中公主要前往慈恩寺內祈福誦經,想來這樣的好事,多半是要落在你的頭上了?」
明楹想了想,才點了點頭,「今日皇后娘娘身邊的嬤嬤來了一趟春蕪殿,正是說這件事的。」
傅瑤瞭然,「我也料到了。畢竟之前花朝宴中太子皇兄就對你很是袒護,現今這樁事情落在你身上倒也並不出人意料。上京城中的氏族的主母大多都信奉這些,一個身上披著福澤的貴女,說出去名號也要與旁人不一樣些。」
「再者說了,慈恩寺那可是國寺,裡面的大師皆是清正的修行者,」傅瑤壓了壓聲音,「與之前那個尼姑庵可不一樣,嘶——」
傅瑤說到這裡面色有些變換,稍稍噤聲,似乎是有些猶豫,大概是在想著這件事要不要告訴明楹。
明楹看出她此時的猶豫,倒是也沒有多問,只是站在原地,並未著急出口詢問。
傅瑤頓了許久,才道:「這件事我原想著要不要告訴你,但是再想想,其實讓你多個心眼也好。」
她以目示意,原本立在殿門外的侍女看出傅瑤的意思,將殿門闔上。
看到這裡並無旁人,傅瑤才繼續道:「我母妃以前在掖庭,有聽聞過,有些內監就是做這些事情的,就是……聖駕到了京外的那個什麼尼姑庵,裡面也大多不是什么正經人,諸如些什麼合歡散啊,還有些什麼秘藥的,嘖。手段多得很,總之很是糜亂。」
傅瑤的話語焉不詳,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是卻把明楹的思緒霎時間拉回到了月余前的東宮那晚。
有人在殿外清楚的說了一句合歡散。
她那時候像是一個不會鳧水的人恰好碰到了浮木,有了求生的機會,只想著活下去,也就是從那晚開始,一步錯,步步錯。
如果讓她重來一次,明楹想,自己大概還是會選擇那日留在東宮。
她想活下去。
人死如燈滅,一切所謂的妄想,一旦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之前明楹其實終究也只是有點兒懷疑,但是一直到現在,她心中那點兒疑慮搖搖欲墜,隨後瞬間坍塌,她大概終於能確定了。
她恍然間想起,兩個月前,她的確曾經遇到過顯帝。
明楹不常出春蕪殿,那次前往隱湖亭,看到了相隔不遠處的明黃色衣角,她隨著眾人一同俯身在地,一直等到顯帝離開才起身。
這件事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就連明楹自己都並未如何在意。
後來她就在海棠塢的遊廊遇到了太后,太后說與自己投緣,一見如故,又說自己的父親德行有加,特意給了恩典,讓自己認回明氏。
這一切分明是幸事,只是因為明楹一直都並未覺得自己是個事事順遂的人,所以在那時未免行差步錯,還是多加小心,卻還是沒想到,那日宮宴之中,自己即便是再多加小心,卻依舊是中了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