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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楹那時候還在想那些小丫鬟為什麼不躲得遠些,只站在這裡實在是太敷衍了些。
即便是蒙著眼睛,也依然能看得出來她原本的笑意垮了一點下去。
明楹想了想面前的人可能是誰,問道:「香芸?」
無人應答。
她又試探著問道:「秋驪?」
一連將所有小丫鬟的名字都說了一個遍,面前的人都是無動於衷的模樣。
明楹沒聽到應答,有點兒沒忍住,抬手將自己眼上的布條解開。
驟然見到光讓她下意識地眨了眨眼,隨後就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素白的錦衣外罩緋紅外衫,為人驚嘆的相貌出挑,正是之前那日見到的太子殿下。
身邊跟著兩個隨從,此時正垂首跟在他的身後。
傅懷硯淡漠的目光看了看明楹拽著自己的袍角。
明楹頓時就撤了手,乾巴巴地想要道歉,有點兒不好意思地垂下眼,「阿,阿兄……不,太子殿下。我方才不,不是有意的。」
她余光中看到傅懷硯整了整被自己弄亂的衣物,她幼時一向喜歡漂亮的東西,對於面前的這個漂亮的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明楹怕他因此氣惱,緩解了一下自己剛剛的緊張情緒,從自己的小布袋之中拿出幾塊用油紙包裹起來的糖,遞給他。
「太子殿下,給你。」
明楹雙手合十,「剛剛的事,殿下能不能不要告訴我的爹爹?我,我會挨訓的。」
她眨了眨眼睛看他,又很小聲地問道:「還有……不要生氣好不好?」
傅懷硯沒接她手中的糖,只是低眼看她,隨後輕聲說了句無事。
明楹聞言,有點兒氣餒地垮下手。
傅懷硯說完卻又沒走,抬手理了一下她剛剛散亂的頭髮,手指碰到她發間的毛絨絨的小球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然後他將她手中用來蒙眼睛的布條抽走,聲音似玉石相撞:「庭院中多是山石流水,以後不要蒙著眼睛。」
明楹的手腕還伸在半空之中,傅懷硯俯身將手中的布條纏繞在她的手腕上,打了一個很好看的結。
綢緞柔順的觸感在手腕間交錯滑動,而他的指尖並未碰到她的絲毫肌膚,一點兒都沒有逾矩。
傅懷硯低著眼睫,又接著方才的話道:「當心摔倒。」
他說完這句話就沒有在這裡久留的意思,畢竟他前來明家也不過是為了前來找明崢罷了。
所以他疏離地與明楹道別,隨後轉身往前走去。
明楹站在原地,手中握著被油紙包裹起來的糖,感受到粗糲的感觸被她握在掌心。
她看著那個頎長的身影遠去,隱在漫天的雪地之中。
傅懷硯尚且年少時,遠比現在的模樣要更為符合傳說中的那個白璧無瑕的太子殿下。
明楹年幼時,所學的那些溢美之詞,都可以加諸在他的身上。
夢中的畫面倏而轉過。
明楹醒來的時候,有點兒茫然地看了看自己頭頂的帳幔,這才後知後覺地知曉現在還在春蕪殿中。
溯洄的記憶好像是塵封的舊物,每拿起一件都簌簌而落一地的灰塵。
她當真很少會想起從前少時的回憶。
只是覺得對於自己現在的境況來說,反而是一種殘忍,兩相對比之下,不過是諸多煩擾。
但是她沒想到方才入夢想起來的回憶,居然是關於傅懷硯的。
大概是這個人這段時間周而復始地出現在自己的周邊,就算是想忽略都很難,此時夢中夢到他,其實也算不上是什麼稀奇事。
明楹起身坐在床榻邊,才發覺自己的喉間好似有點兒乾澀,她輕輕皺了皺眉,下榻用了一點兒茶水。
茶水清苦,卻也稍微緩解了一些自己喉間的澀意。
明楹後知後覺地抬手抵了抵自己的額頭,發現好像確實有點兒燙。
近些時日天氣多變,乍暖還寒,得風寒的人也有不少。
明楹用浸濕的帕子覆在自己的額頭上,覺得自己的腦中昏昏沉沉的,看了看放在床邊的氅衣,走過去摸了摸之前被清洗過的地方。
已經幹了。
明楹原本是準備今日就送去東宮的,只是因為現在突然好似有了一些風寒的症狀,想了想還是作罷。
她稍低著眼,將原本掛在臂間的氅衣又掛了回去。
*
翌日。
坤儀殿中平時其實並不常有人前來,皇后素來喜歡清靜,尋常的皇子公主也並未要到坤儀殿中晨昏定省,是以尋常往來坤儀殿的人並不多,至多是一些掌管宮中內務的女官,又或者是些前來問詢關於典儀事宜的禮官。
顯帝也很少前來坤儀殿,一來皇后與他不睦已久,二來顯帝更為喜好年輕的美人,是以尋常就算是有事,也只是差遣李福貴前來,並不會自己親自前來。
今日前來坤儀殿的這位,卻確實是個稀客。
女官看了看面前的人,躬身行禮道:「霍都尉,煩請稍等,奴婢需回去稟告皇后娘娘。」
身穿戎裝的武將連忙回以躬身,忙說了幾句不敢,「麻煩了。」
這位霍都尉正是霍離征的伯父,早前一直受幼弟所託,說是離征這孩子一直都無心成家,原想著是在邊關沒有遇到合適的,現在來到上京城,若是遇到什麼能願意來邊關的姑娘,離征自己也願意的,就早些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