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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到了垣陵的時候,看到明楹真的站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最終就只剩下喟嘆一聲。
甘拜下風。
他不在意。
無論是不是對霍離征動心也好,還是只當與自己之間是交易也好,他都不在意。
哪怕是這樣,他也認了。
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他用了月余的時間處理好京中的事情,那些流言根本侵擾不到他分毫,即便是在東宮看到檄文怒斥他有悖人倫的時候,他的心緒也不曾起過一絲波瀾。
那些自持與淡漠,卻又在見到她的瞬間消失殆盡。
傅懷硯手指壓著她的頸後,很輕地摩挲了一下。
他喉間壓著一點兒細微的喘息,突起處上下滾動,與明楹十指交扣的手被他壓在小几之上。
有點兒冰涼的觸感從明楹手背上傳來,可以與他相碰的肌膚卻又處處都有熱意,溯洄在她的感知中。
明楹看到傅懷硯在這個時候闔著眼睛,淡漠的情緒消失不見,長睫在眼下落了一片陰翳。
她此時幾近蜷縮在他的懷裡。
傅懷硯聲音有點兒啞,尋常淡漠的瞳仁此時翻湧著慾念,他對著她道:「杳杳,你還不明白嗎。」
「自我年少時起,對我來說,從來都沒有什麼不可為,也從來都沒有所謂的軟肋。」
「但是杳杳,對你動心,是我唯一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想娶的人,從始至終都是你。」
「我從來都不如他人口中說得那般霽月光風,所以嫁與旁人,你想都不用再想。」
他手指扣緊明楹,讓她沒有一絲一毫逃脫的餘地。
卻那樣坦誠。
「之前將你送離上京,只不過是不想讓你面對那些甚囂塵上的傳言,也不想你成為旁人眼中的眾矢之的。」
他目光沉沉地落在明楹身上,聲音有點兒輕:「我知曉你並不喜歡宮闈,你想留在宮闈就留在宮闈,不想留的話在宮外也好,只要……能留在我身邊就好。」
明楹倏然抬眼,然後對上他的視線。
他說這話的時候,甚至帶著一點兒卑微。
好似即便是她心有所屬,他也並不在意,只要留在他的身邊就好。
自他們年少時相遇開始,他就一直是高高在上,始終從容不迫的太子殿下。
何曾有過這樣卑微的時候。
她想,當初的時候,自己或許也曾是動過心的。
只是那點動心恰如春日時落入湖面的一點漣漪,很快就消失不見。
她分明應該洞若觀火,可是卻佯裝不知。
只是因為這於她而言是一場豪賭,她一旦賭輸了,就是血本無歸。
在深宮中的數年,她學會最多的,就是謹小慎微。
此時明楹看著傅懷硯的瞳仁,她忍不住很輕地蜷縮了一下自己的手指。
她顫動了一下眼睫,然後別過自己的視線。
傅懷硯並沒有催她的意思,只是與她十指相扣的手被他壓在小几上,很輕地摩挲了一下。
室內靜默了很久,明楹手腕上的小珠落了下來。
她輕聲回道:「皇兄……讓我再想想。」
……
庭院外的十幾個官兵瞧著這闔上的前廳門,這周圍又是始終一個人都沒有,就連周遭的聲音都漸漸消停了下來。
整座庭院裡面寂靜無聲,後背也涼颼颼的。
為首的官兵也覺得一點兒不對勁,琢磨著道:「的確有點邪門,怎麼一個人都沒有?」
他點了點站在一旁的官兵,「你,去,瞧瞧那邊屋子裡有人沒有!」
旁邊的小卒得了令,點頭哈腰地就往旁邊的廂房裡走去。
這越往裡面走,他不知道為什麼,就越覺得有點兒涼意。
真是奇了怪了,往常這縣丞府可是整個垣陵最熱鬧的地方了,袁縣令養了幾房姨娘,府中灑掃的僕役也多,怎麼今日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他這腦袋怎麼都琢磨不清楚,匆匆就想著往回走。
他們都是垣陵的官兵,身上都有佩刀,但是這刀也就是城中鐵匠鋪子打的,不要說是削鐵如泥了,有些甚至還豁了口子。
小卒抱著自己的佩刀,回到了庭前。
他撓了撓頭,回稟道:「頭兒,真是撞了鬼了,不知道為什麼怎麼回事,這裡是一個人都瞧不見!難不成是官老爺還有些什麼其他的安排沒和我們哥幾個說?」
為首的官兵覷了覷前廳,下巴抬了抬,倒是突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他朝著周圍幾個官兵招了招手,「你們今日不也見到了那個小娘子,覺得她長得如何?」
這話一出,旁邊年紀尚小的小卒有點兒期期艾艾起來,半晌了才憋出來一句:「長得……真好看!」
官兵嘖了聲,「你這小子都知道好看,那官老爺能不知道嗎?反正都是個寡婦,說不得官老爺今日遣了人出去,就是為了——」
他這話才說到一半,頸後就突然被抵上了一柄銳器。
散著凜凜的寒氣。
未說出口的話硬生生被咽回了咽喉之中。
一旁站著的小卒瞧見這副場景,嚇得剛想抽出自己的刀,卻發現自己幾乎也在一瞬間就被抵住了咽喉。
只有咫尺之距。
小卒抬頭,只看到悄然無息出現在院中的人,皆是如出一轍的裝束,玄色的窄衣勁裝,手中握著的劍散著寒氣,還有隱隱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