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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在宮闈之中,她也時常會一個人在殿中對弈,各種技巧也熟稔於心。
只是她有點兒沒有想到的是,傅懷硯居然在此時要與她對弈。
明楹站在原地片刻,看到傅懷硯面上並不似作偽,才匆忙走上前去。
傅懷硯將白子遞給她。
明楹接過的時候,他的指尖碰過掌心,細密的觸感瞬間流竄。
東宮內燭火發出細微的燃燒聲響。
明楹今日這盤棋下得有點兒心不在焉,她實在是沒有想明白傅懷硯到底是如何想的,所以心緒有些不寧。
對弈之時被吃了不少棋子,最後被逼到角落退無可退,白子幾乎所剩無幾,黑子處處占領高地,生殺果斷。
一目了然的輸贏。
明楹抬起眼睫,「皇兄棋技高超,我技不如人,自愧弗如。」
「是嗎?」傅懷硯隨手將剛剛贏回來的白子拿在手中把玩,「方才我落第六子的時候,皇妹分明可以選擇趁勢圍攻,卻一直都在心不在焉,致使錯失良機,是在想什麼?」
他與她對視,手中的白子滾動。
傅懷硯下棋的時候向來擅長於步步為營,占領高地,時刻洞察人的所觀所想。
明楹方才雖然心不在焉,但是對弈之時的局勢卻熟稔於心,大概窺得了些許他現在的境況。
他此時這樣慢條斯理,是因為覺得勝負在他掌握,覺得任何事情都在指掌之間。
所以步步緊逼。
她將手邊的白子放在一旁,抬眼看向傅懷硯問道:「皇兄知曉我今日前來東宮是為何事嗎?」
是想與他再無半分糾纏,想與他人琴瑟和鳴。
傅懷硯自然知曉。
他心中自嘲一笑,把玩著手中的瑩潤白子,一時並未作答。
殿中片刻寂靜。
傅懷硯隨後再次抬眼之時,卻看到明楹此時站起來,然後靠近了些許。
她將手撐在棋盤之上——
隨後倏地俯身,全然出乎他意料地,吻了下來。
他的感知間,只剩下她身上似有若無的清香。
整個東宮殿內瞬間就安靜了下來,聲響遠去如潮水退卻,甚至連窗外梨樹落花的聲音都可一一聽聞。
她很生疏,縱然是之前曾與他肌膚相親,那些記憶也已經是模糊而不真切的,也只記得些許很細微的感受和倏而而過的片段。
所以此刻全都是憑藉著自己的本能。
傅懷硯從來都沒想到明楹會突然吻上來,剛剛還在手中的白子突然就掉落在了地面上,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滾動了許久才停下。
上供來的暖玉做成的棋子,便是冬日也絲毫不會涼手,上京城中有價無市的物件。
此時掉落在地,無人問津。
明楹此時隔著一方小几與他親吻,手撐在方才的棋盤上。
她其實並不會什麼技巧,很是生疏,輕顫的眼睫好像是忽閃的流螢,也在彰顯她此時的心如擂鼓。
好像枝頭雜亂無章盛開的梨花,千樹萬樹,都驟然開在她的耳畔。
方才步步緊逼的黑子與縮在角落的白子全都散落一地。
在這樣作響的境地之中,明楹卻又清楚的聽到此時自己心下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她的手臂壓著傅懷硯的頸後,仿若是那日東宮一般的場景,只不過與之不同的是,現在的她,是全然清醒的。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現在吻的人是誰。
傅懷硯任她動作,喉間上下滾動了一下,眼瞳之中暗色涌動。
他的手垂在身側,並未有一絲一毫的逾矩。
仿若並未有片刻的動情。
明楹有點兒想不明白他現在的狀態應不應當,腦中回想了一下當日的場景,隨後舌尖抵開齒端,試探著往裡碰了碰。
陌生的潮湧好像是驟來的晚風,卷過身體的每一寸。
所到之處,荒蕪的草地緩慢長出新芽,乾枯的沙漠重新變成綠洲。
蒸騰的熱意順流而上,好像是裹挾著灼人的溫度,方方寸寸。
傅懷硯還是並無什麼反應,大抵就連情緒都是淡漠的。
他那日動情的眼眉倏然闖入明楹的腦海之中,與此時他絲毫不為所動形成鮮明對比。
明楹眼睫顫動了一下。
她想,或許這位皇兄當真只是清心寡欲,之前的那一夜當真不過只是轉瞬而過的荒唐罷了,大抵現在他對自己並無什麼過多的想法,不然也不會在東宮的時候只是想著與自己對弈。
即便當真曾有過什麼執念,也在她此時的主動中不復存在。
畢竟得到了就沒有什麼好念念不忘的了。
就如同顯帝當初強娶母親進宮,後來也全然將她忘在腦後一般。
帝王家都是如出一轍的薄情。
及笄時他送來的玉珠,大概對於他來說,也算不得是什麼。
傅懷硯身處高位,什麼樣的奇珍異寶都不過是過眼雲煙,隨便吩咐下去都有的是人送來面前。
對他來說,都不過只是隨口一句的吩咐罷了。
如此這般,大概是最順遂的發展了。
明楹心下稍稍鬆了一口氣,想著今日霍離征與自己說的話。
若是可以的話,前去邊關嫁入霍氏,大概是自己現在最好的選擇了。
她這麼想著,剛剛壓著傅懷硯頸後的手稍微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