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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曾經在邊關算得上是相識,霍離征印象中的這位太子殿下素來矜貴非常,不喜旁人近身,傅懷硯在邊關的時候親自領兵突圍,當機立斷提劍至突厥王頸側,免了邊關事急,霍父曾經連夜上書三封奏摺講述太子殿下事跡。
霍離征向來很是尊崇這位東宮儲君。
只是此時……
霍離征行禮開口:「太子殿下。」
傅懷硯面色淡淡,看不出什麼情緒,只是手中把玩著那串手持,「霍小將軍停在這裡,是在等孤?」
「末將斗膽。」霍離征垂首,沉默片刻以後開口,「想問殿下一個問題。」
傅懷硯語氣隨意,「問。」
霍離征聲音有點兒輕,「敢問殿下,之前對末將所說的那位心儀的人選……是誰?」
傅懷硯聞言,和緩地笑了笑,卻又避而不答,「霍小將軍留在上京有多久了?」
縱然他此時問出來的話與霍離征的問題並無任何關係,霍離征也還是依言答道:「末將留在上京已有二十五月。」
「已有二十五月,也快出孝期了。」傅懷硯語氣輕緩,「你長兄伏擊突厥於長風坡百里處,雖然順利擊退敵軍,但是若是孤沒有記錯的話,達隆應當還有餘部,現今是早春,赫連雄未必不會糾結殘部捲土重來。」
「現今邊關只靠你父親與兄長兩人……人手略少了些。」
縱然是傅懷硯並未直言,但是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顯而易見。
霍離征從未設想過,這位素來為人敬仰,端方清正的太子殿下,行事居然是現今這般。
君臣在上,自霍氏投身武將以來,忠義二字一直都刻在霍氏的宗譜之中。
只是此時這位太子殿下的行徑,卻又實在談不上是光明磊落。
霍離征眼瞼稍稍抬了一下,手指緊緊握起,就連上面的青筋都可以輕易看見,隨後艱澀開口:「末將知曉。」
傅懷硯姿態疏朗地從霍離征身邊走過,「至於霍小將軍之前的那個問題。」
他頓了頓,低眼看了看霍離征,「將軍又是以什麼身份問孤?」
霍離征自然並無身份來問這個問題,所以他怔忪片刻,也只能垂首對傅懷硯道:「……是末將僭越。」
傅懷硯慢條斯理地哼笑一聲,抬步從他身邊離開。
霍離征站在甬道宮門處,身側是早間呼嘯而過的風,今日是陰天,連一點兒日頭都沒有。
他手中還拿著梨花枝,面上有些怔然。
突然想到了之前他在東宮看到的那串珠釵,被傅懷硯隨意地拿在手中把玩。
或許從那時開始,自己就該察覺的,這位素來為人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為什麼偏偏是在自己面前拿著珠釵,而且後來自己問及川柏的時候,川柏的欲言又止,隨後又很快地轉身告辭。
霍離征並不遲鈍。
只是因為不敢相信,而且他從來都沒設想過這個可能。
畢竟這個人是誰都有可能,卻唯獨傅懷硯。
這麼一個素來霽月光風的人,卻與與自己名義上的皇妹有私。
這樣的事情即便是在尋常人家都是避之不及的家醜,更何況是皇室。
霍離征站在原地許久,垂著眼瞼,輕輕將自己手中的梨花枝放在宮牆的不遠處。
*
傅懷硯並未返回東宮。
坤儀殿前的女官原本正在支使灑掃的內仕仔細將殿前的庭院好好清理清理,待看到傅懷硯走近以後,連忙讓一旁的內仕退避,迎上前去道:「太子殿下。」
傅懷硯嗯了聲,「母后現在起身了嗎?」
女官躬身,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娘娘已經起身了,現在正在殿中用茶。」
傅懷硯此時看不出是什麼具體的情緒,只是女官覷著他此時的姿態,卻不期然地覺得傅懷硯此時心情談不上是多愉快,女官垂首立於一旁,「還請殿下在此稍等,容奴婢進去通報一聲。」
「有勞。」
女官進去不多時就重新回到殿外,站在傅懷硯面前,對著他道:「娘娘在殿中等您。」
殿中的侍女皆在此時魚貫而出,今日傅懷硯前來坤儀殿中,皇后已經大概知曉了他的意圖,所以還沒等他進來,就已經屏退左右。
殿中此時空無一人,只余他們兩人。
大概是知曉今日的談話是秘辛,屏退的宮女還闔上的殿門,今日沒有日頭,即便是殿中燃了燈火,也稍微顯得有點兒晦暗。
皇后此時坐在殿中,手中拿著宮中內務的捲軸,看到傅懷硯此時進來,「來了。」
傅懷硯找了個地方坐下,「母后。」
「近來動手這麼快,不像是你尋常的作風。」
傅懷硯不置可否,只隨口道:「那個道士順便被兒臣帶了回來,顯帝頗為信任他,近來丹藥吃得更多了些,也快到了他動手的時候了。王氏現在與他是一根繩子上的螞蚱,臨死反撲,近些時候卻一點兒都沒動靜,之後政事堂堂審多半要出變故。」
皇后嘆了一口氣,看著他此時有點兒漫不經心的姿態,「你之前那般大張旗鼓,反而落了把柄在他們手中,你應當知曉,即便是政事堂那些人站在你這裡,但是一旦你與杳杳之間有私的事情被揭露出來,那些人未必不會動搖。」
「王氏即便是再如何,太后也是從他們族中出來的,又是紮根於上京百年的氏族,你這樣行事,若是無可指摘還好,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