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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啟拖長了聲音, 「阿姐——」
他皺著臉,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就好像是渾身上下有螞蟻在身上爬,頭腦發昏,再看下去多半是要折壽了,今日娘親又不在,就讓我先歇一會兒。」
他伸出一隻手指在明微面前晃了晃,「就一會兒。」
明微見狀失笑,隨後看向霍離征道:「幼弟未及弱冠,心性也稍顯年少,平日往來若是有什麼不妥當的地方,還望霍小將軍海涵。」
霍離征搖了搖頭,「明姑娘多禮。」
他稍頓了頓,隨後朝著面前的兩人道:「方才在下突然想起身上還有些事情,今日已經叨擾許久,現在就不多留了。」
明啟撓了撓頭,轉而問道:「霍兄不是說好今日還要與我一同去馬場嗎?怎麼現在就走了?」
「改日吧。」霍離征拿起自己放在一旁的劍,朝著明啟歉意的笑笑,「實在抱歉,方才突然想起來了件要事,急需處理。」
明啟素來也不是什麼計較的人,很是大度的擺了擺手,「也行。」
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但是霍兄今日這般失約,不要忘了把你之前那把弓借我也用用,權當做補償了。」
霍離征抱著自己的劍,笑了下,算是應下。
他素來志在邊關,此番上京也不過只是為了替父守孝。
身為武將,他向來甚少優柔寡斷,因為一旦猶豫,不僅僅可能的是錯失良機,還有可能是一敗塗地的覆滅。
他自幼就行事果決,很少會有瞻前顧後的時候。
但明啟說得其實一點都沒有錯。
自己當初十八歲尚在邊關的時候斬殺主帥,擊退異族八百里,憑藉的就是當機立斷,現在的畏手畏腳,實在是有些了無意趣。
太子殿下愛護幼妹是尋常,但是他自認並不會比京中的世家子弟差在哪裡。
總會應允的。
……
明楹回到春蕪殿的路上,紅荔還是忍不住有點兒好奇地問道:「殿下與太子殿下是何時相識的?怎麼奴婢從來都不知曉?」
紅荔有點兒感懷,細聲道:「太子殿下還真是如傳聞中那般出挑,性情也好。不過奴婢是沒有什麼膽子瞧他了,至多就是偶爾回話的時候看上一眼。」
怎麼相識的。
真的要說是如何相識的,其實已經是從前她還未入宮的時候,但是那時也大概遠遠談不上是相熟。
明楹搖了搖頭,只道:「我與他……也談不上是相識,只是從前曾有過一些往來,我猜測他應當會出手相助,所以此次才想著讓你前去東宮尋他。」
紅荔乖巧應是,也沒有再多問什麼。
只是她想了一會兒又很認真地對明楹道:「只是殿下,雖然我只是見過太子殿下一面,但是我還是覺得,太子殿下應當還是很在乎你這個妹妹的,雖說並無什麼親緣,但是畢竟一同在宮中長大,多少還是有些情誼在的。」
紅荔越說越覺得自己所言極是,「日後殿下出宮嫁為人婦,能被太子殿下照拂,也必然會是順遂無憂的。」
很多人都這麼對她說過。
大概也只有明楹與傅懷硯知曉,真正的事實與他人所想南轅北轍,大相逕庭。
明楹朝著她笑了笑,「……但願吧。」
綠枝看著之前的那匣子珠寶愛不釋手,看到明楹此時回殿,喜出望外地問道:「殿下回來了?」
她看了看紅荔兩手空空的樣子,面上不期然閃過一點兒失望,「殿下受召前去明宣殿,陛下沒有再賞賜些其他的東西嗎?」
明楹昨日就有點沒睡好,方才在明宣殿中又覺得幾度作嘔,此時沒有力氣再與她多說什麼,只搖了搖頭。
綠枝小聲嘟囔道:「怎麼去了陛下跟前都沒什麼賞賜,實在是小氣得緊。」
明楹低了低眼,並沒有應聲,轉身進了寢間。
之前傅懷硯的那件大氅原本在他自己手中團成一團,皺皺巴巴的,明楹回來以後仔細整理了一下,撫平了上面的皺褶,疊放在了一旁。
大氅並不能水洗,現在時候還早,明楹本來也沒有打算現在就歇息,拿來了胰子將氅衣上有些污漬的地方洗淨。
這件紫貂皮的氅衣不沾塵埃,所以也只是有些地方需要稍微清理一下而已,並不是很費勁。
明楹用浸濕的帕子濯洗了幾遍,確認並無什麼其他的污漬以後才掛到窗邊晾曬。
她昨日就沒有怎麼睡好,看了片刻放在床榻前的書籍之後就準備就寢了。
此時時候尚早,天色透過窗前的間隙斜斜的灑進來,明楹的夢中恍然又回到了宣和二十一年的冬日。
她其實很少會想到從前在明府的時候。
說不上是為什麼,只是覺得有些事情她已經可以平淡無波的接受,但一旦與從前相較起來,她還是不免的會覺得委屈。
只是再委屈,也並無人會在意了。
所以她刻意地迴避想起那些,不過徒增煩擾罷了。
明楹少時其實性情很驕縱,因為自幼順風順水,又從來都不知曉愁苦滋味。
那日雪後初霽,明楹與身邊的幾個小丫鬟正在玩遊戲,她蒙著眼睛,在心中默數了一會兒以後,剛剛邁開步子,就撞到一個人,身上有很好聞的清冽氣息。
她以為是與自己一同玩遊戲的婢女,抬手拉住那個人的衣角。